钟宁用尽力气才终于挪动了一点距离,侧着身子靠在床上喘息,抬眼看着他,却始终不发一言。
他当然知道禹章说这么多,话里藏的什么意思。
早在那天晚宴之后,周郜学就单独找过他,目的很明确,语气似恩赐一般的,居高临下的,叫他去陪一位大人物。
钟宁不愿意,周郜学便攥着钟宁的合同,拿着子虚乌有的违约和黑料威胁。
但钟宁软硬不吃,无论怎么说,都是一句不愿意,所以才有了今天这样的情形。
钟宁连动一下都困难,况且未知数太多,他不知道还有什么等着他,只能选择保存体力,警惕着后招。
禹章说的口干舌燥,钟宁却始终没有反应,他叹了口气,掏出一张纸条,举到钟宁眼前道:“知道这是什么吗?上次在晚宴上看上你的人的名单,周总说了,如果你不识抬举,就让我挨着打电话,叫这些人过来。”
顿了顿,禹章补充道:“这个酒店房间包了一个星期……你知道是什么意思。”
酒店房间里依旧是一片沉默,只能听到又响起悉悉索索挪动的声音,还有咬着牙的低低喘气声。
钟宁抓着床头柜的桌角,半个身子吊在了床边上,再卯着劲儿挪动一次,钟宁便从床上滚到了地上。
禹章看着手脚无力,却一直拼命挣扎着想爬起来的钟宁,站在钟宁唯一能通过的去路面前,无奈劝道:“没用的,这个药的药效持续时间很久,你就是再怎么着都不可能跑出去。”
钟宁终于哑着嗓子,声音无力颤抖,说了醒来以后的第一句话:“所以,你……选择做,他们的……帮凶……是吗?”
禹章沉默半晌,在他面前蹲下来,语气很轻,态度却很坚决:“对不起,我没有选择。”
钟宁闭了闭眼,脱力一般的低下头,把脸埋进手心里,额前茸茸的碎发无力垂下,嗓子里溢出几声几不可闻的呜咽。
“虽然很不想这么说,但是我确实在帮你。”
禹章撑着地板,盘腿坐到地上,犹豫了一下,伸手去摸了摸他因为杂乱而看起来毛茸茸,异常可爱的脑袋,声音放得很轻很轻,“钟宁,你知不知道,你其实已经比很多人都幸运了。”
“娱乐圈其实就是这些东西,资本、价值、利益……没人会问我们想要什么,因为所有人都默认我们想要名想要利,我们就是被包装的光鲜亮丽,摆在货架上供人挑选的商品,导演制片人和金主,谁的出价高,谁能带来更多的利益,他们就把你卖给谁,即使你最后走上神坛,前面那些经历也是逃不掉的。但你很幸运,至少你现在还有得选,很多人都根本没有选择,就像我,当初走到你这一步,已经没人给我说话的机会了,他们一开始就把我拖进泥潭,后面再多的反抗都是无力……”
“听说是有一位大人物看上了你,他们极力想讨好那位大人物,才给了你选择的机会,但我要告诉你的是,无论你怎么选,结局都不会有任何改变……
男生道:“是先陪一群人,再被送到那位大人物床上,还是心甘情愿的在床上替他们把那位大人物陪好……钟宁,你知道该怎么选的,是吗?”
钟宁抬起发红的眼睛,像只炸毛的猫,睁大眼睛定定的望着他。
禹章眼神坚定,凑近过来,附在钟宁耳边,压着气音耳语道:“钟宁,我看得出来,那位是他们不敢得罪的人,所以你记住,不管你怎么做,一定要抓住这次机会,想办法逃出去,这是你唯一的机会了,别落得和现在的我一样的下场。”
钟宁眼中溢满了泪水,他咬着手,才没让自己哭出来。
禹章说的对,钟宁知道该怎么选。
禹章陪着钟宁在酒店待了一天,给他讲了一些取悦人的方法,直到钟宁身上有了力气,才又送他回了寝室。
然后又过了一个星期,周郜学给了他房间号。
关于那天的记忆钟宁其实很模糊,因为他为了强迫地说服自己答应,喝了酒把自己灌醉了。
但他又记得很清楚,尤其对那种仿佛即将踏入深渊的恐惧记得异常清楚,他实在太厌恶羞耻了,和这样一个完全不认识的陌生人,这样亲密至极的接触……
那一次,钟宁从头至尾都只记得疼。
后来签了包养协议,很多人羡慕他的幸运,而钟宁只觉得,自己战战兢兢的恐惧源从“娱乐圈”转移到了这位不苟言笑,用黑沉沉的眼睛居高临下看着他,从第一次见面让他打心底里发怵的金主身上。
金主强势得可怕。
钟宁顺从的不会反抗,但他最初放不开自己,金主便不急不缓的,一片片拔掉他爪子上的指甲,用各种方式调.教他,使用他,逼得钟宁崩溃到只能暂时放弃自尊,被笼罩在欲.望和自我厌恶的黑暗阴影中。
之后的一段时间里,钟宁都有点恍惚,他觉得自己已经脱离了灵魂,住在他身体里的不是他自己,而是一个供人取乐的玩物。
即使后来那些美好的温柔的回忆让淡化了恐惧,让黑暗的记忆变得越来越模糊,甚至连钟宁的心都下意识的主动偏向了遗忘的那一方。
但钟宁内心深处,直到现在仍对沈先生存着一道不可逾越的畏怯。
他几乎都已经要沉溺于沈先生所给的温柔,快要遗忘那些不愿想起的记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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