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他们仍是睡在一起,无异于同床异梦,他也不再抱着柏珩入睡,甚至在柏珩黏上来时有意地背过身,虽然下一秒柏珩肯定是会从背后紧紧缠着他,但他并没有给任何反应。
不是不想提分手的事情,可只要他言语中有一点苗头,柏珩就立刻转移话题,看着柏珩小心翼翼的委屈神情,他许多狠话也都难以说出口。
贺聆是真不想两人最后闹得难堪的收场,故意冷落柏珩,让柏珩感受到他分手的决心从而主动离开,是他目前能想到的最温柔的分手方式。
他知道柏珩很不喜欢他外出喝酒,因此连着几天他都特地带着一身酒气深夜回家。
柏珩神色阴郁,明明不高兴到了极点,却一句抱怨的话都没有说,而是当作若无其事,在他回家时任劳任怨给他煮醒酒汤,贺聆都不禁佩服他的忍耐能力。
在他第四次醉醺醺回家,柏珩主动上来给他脱外套时,他挣扎开,冷声说,“小柏,你不用装不在乎。”
柏珩默不作声又要上前,他侧身一躲,语气愈发不耐烦,“你要是受不了我这样,趁早......”
“你可不可以不要动不动就把那两个字放在嘴边,”柏珩似是忍无可忍,扬声打断他的话,眼尾发红地逼近,“我没有说要分手。”
贺聆能把好脾气的柏珩逼到这份上也算是一种本事,可他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他直视柏珩,残忍地说,“可我觉得腻了。”
柏珩的眼睛红得更加厉害。
他自个伸手脱外套,刚往前走了两步,柏珩突然像是被惹怒的野兽一般猛然从背后将他扑到沙发上,贺聆脑袋磕在沙发边缘,很轻微地嗡的一声。
他撑着手想要起身,柏珩却死死压着他,急促的呼吸都喷洒在他的耳侧,柏珩声音犹如破碎的玻璃杯,喑哑道,“你再说一遍。”
就连贺聆都察觉到柏珩此时勃发的怒意,他皱着眉,忽而不太敢再出言刺激柏珩,只是无声地挣扎。
柏珩似是确认领地的动物一般躁动和不安地在他身上嗅来嗅去,声音饱含迷茫与痛苦,“贺聆,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贺聆心脏一麻,咬牙道,“我本来就是这样的人。”
不喜欢的时候比谁都薄情寡义。
其实在柏珩对他表现出过强的占有欲时,他就该狠心一点推开柏珩,何至于现在一而再再而三地分不了手?
柏珩沉默半晌说,“你这几天做这些是故意要让我知难而退,但我不会被你赶跑的。”
他松开贺聆,弯腰去捡掉落在地上沾了酒气的外套。
贺聆三两下从沙发上站起来,一把抓住柏珩,又气又无奈,“小柏,你何必这样作践自己?”
他知道柏珩是因为喜欢他才会这么卑微,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在贺聆的世界里恋爱从来都不是必需品,柏珩为了他做小伏低,实在不是理智的行为。
柏珩顺风顺水活了二十一载,是遇见贺聆后人生才被掀起一层又一层的波澜,何况,他向来都是一个隐性的偏执者,一旦坠入情网,就甘愿作茧自缚。
他琉璃珠一般漆黑的眼睛盯着贺聆,在面对贺聆的质问时,他甚至露出个出水芙蓉一般的浅笑,认真道,“可我喜欢你。”
贺聆因柏珩不合时宜的笑容脚底生寒,脑袋骤然响起柏良的忠告——
“他十二岁时养了一只猫,喜欢得吃饭睡觉都要抱着,很可惜,没多久那只猫就得病去世了,你猜他做了什么?”
“他把猫做成了标本,现在还摆在房间里,倘若你抱着玩玩的态度接近小珩,有朝一日你不喜欢了想要离开,我不介意柏家多一副标本。”
兜头一盆冷水,贺聆的酒瞬间醒了,猛然松开握着柏珩的手。
柏珩鸦羽一般的睫毛微动,继续说,“我爸知道我跟你在一起的事情了,你放心,我会说服他们的,没有人能阻止我们。”
贺聆很想说我不会跟你在一起了,更不需要你说服家里人,可话到嘴边,却怎么都吐不出来,他感到不寒而栗,咽了咽口水,快步离开客厅,砰的一声关上了房门。
柏珩看贺聆逃也一般的身影,脸上的笑容一点点淡去,似一尊没有生气的玉面菩萨,半晌,才眨眨眼抱着贺聆的外套去清洗。
他看着不断旋转的洗衣机,看里头咕噜咕噜冒起来的泡沫,点开手机查看相册。
几百张照片,主角只有贺聆一个人。
贺聆不告诉他去向没关系,他可以用自己的方式得知,他对掌握贺聆的行踪上了瘾,这几日贺聆无论在哪里,他都能在第一时间捕获贺聆的身影——进入公司时微皱着眉的贺聆、跟同事聚餐时言笑晏晏的贺聆、在酒吧里眼波流转的贺聆、居住楼下愁眉苦脸的贺聆。
贺聆瞒了他那么多次,他只是学着用贺聆的方法去喜欢贺聆而已。
柏珩欣赏着一张张照片,心里被诡异的满足感填充。
当天晚上,贺聆仍是背对着柏珩躺下,因为回忆起柏良的话,他一整个晚上都有点心绪不宁,在柏珩抱住他时更是莫名打了个寒颤。
跟柏珩相处近一年来,柏珩温顺可爱、乖巧黏人,虽然有时候不经意流露出的占有欲让他不耐,但总体而言是个挑不出大错的恋人。
他不觉得柏珩当真能做出将他做出标本这么骇人的事情,可到底不敢再拖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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