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月棠这才抬头看见谢沣,见四下已然无人,便也促狭发问:“三哥你当真很热吗?”
“你......”谢沣脸更红了。
“我的脸面应该不红的,”寻月棠觉得好笑,还特意摸了摸自己双颊,嗯,不热。
哼。
谢沣背起手,转身自己往厨房里去了。
寻月棠笑得更开心,小跑着追上去,“三哥三哥,你不热、不热行了吧?脸也不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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晌食是一碟对切的咸鸭蛋,一碟卤味拼盘、一碟香煎豆腐、一碟小炒青菜,还并着一道犹在红泥小炉上咕嘟嘟滚着的腌笃鲜。
虽然瞧着也还行,摆到一处显得还挺排场,但那咸鸭蛋和卤味都是早做好又回锅的,余下三个菜都是快手菜,用来做员工餐是远超标准了,让谢沣也吃这个,寻月棠心里却是觉得亏欠于他。
幸好还有道腌笃鲜稀罕,高低可以撑撑场子。
这是她昨日买的,去菜市时见到有个小摊子买冬笋,凉州没这东西,应是从登州运过来的,旁人都嫌贵没人买,寻月棠就买了几个回来给大家尝鲜,确实她自己也想念那口腌笃鲜了。
“要来也不早说,什么都不曾准备,”寻月棠犹觉得对不住谢沣,“只能凑合一顿了。”
谢沣却觉得已经非常丰盛了,抬手给寻月棠盛了一碗汤,“又何须待我为客?”
“话不是这样说的,”寻月棠小声嘟囔,“我不是当你做客人,可你平素都忙,在营里并吃不到什么好的,还有个林大哥总要与你抢,既到我这里,自然是要给你改善伙食。”
听到她这番说辞,谢沣心里熨帖极了,“也莫恼,你知道我不在意这些。”
“你不在意,”寻月棠乜他一眼,也抬手给他配了一碗腌笃鲜的汤,撂他眼前,手上多少用了些劲,轻轻一声“咚”,接着说道:“我却是在意的。”
谢沣心里更加舒坦,简直舒坦极了,连方才在密室里找到塞骶都无此刻舒坦,这舒坦上浮到他方才还通红的面上就化作了从心底发出的笑意,并不多深却非常真,他眼神落到寻月棠身上,道了句:“我记下了,下次必提前知会你声。”
“晓得就好,”寻月棠拎着勺子喝汤,问:“三哥你此前吃过腌笃鲜没有?”
“好似是吃过吧,子修若是吃过,那我大约就吃过,”谢沣摇摇头,“记不太住。”
“那你就当现时新尝。不知道春天会如何,反正凉州的馆子现在还无人售卖这个,我这算独一份了。”
谢沣照做,见他手上这个小碗里头被她搭上了上次所说的自腌腊肉,瘦肉部分纹理分明、红中带褐,肥肉部分晶莹又微微透亮,有切做了块状的浅芽黄色笋子,还有斩了小块的肋排、打成结的米色豆皮,各式各样都浸在一碗浓白却清澈的汤里,颇是好看。
凑近些,便有复杂又浓郁的鲜香味道与热气一道直逼面门。
汤极其鲜美,谢沣描摹不出来这具体是如何鲜,但它确然就是鲜,几乎要将眉毛都鲜掉的鲜。
冬笋块脆生生,又鲜又嫩,小排汁水丰裕,炖得着实到位,轻轻松松就可脱骨,豆皮劲道耐嚼,仍留着浓浓豆味,却又和上了肉香,吃着竟似假肉,腊肉耐嚼,已炖出了大部分盐分,吃着正适口。
简直一绝!
“月棠,这菜好吃!”谢沣赞道。
寻月棠看着他笑,心说:果不其然,又是这句“好吃”。
二人一道吃完饭,谢沣起身,“你大概要午歇,我便先走了。”
寻月棠摇摇头,“暮食接了好些饺子的订单,晌午就不歇了。”想想还是想多留他呆一会儿,又道:“三哥,你若无事,就再呆下,若累了,我这里也可以歇歇的......”
但这样说是不是太过不矜持了?
她又接着找补:“毕竟狼牙也好久不见你了。”
谢沣此刻便就是棵千年枯木,经人家姑娘这一番“点化”也该开出花了。他顺杆就爬,“今日里就一事,晨间已处理完了,尽可以多陪狼牙一会儿。”
“总归你不是客,我便去忙,你自顾自己就是。”
方才牵人家手时还一副二五八万的样子,此刻腆着脸面留人反倒不好意思了,寻月棠觉脸上一热,收着碗筷就要转身。
阿双就这时进来,“阿棠,小谷又来。说要点一道汤,并着些好克化的吃食。说是林将军嘱咐,让你自己看着置办就是。”
寻月棠点头道晓得,看着桌上火炉,笑对谢沣道:“林大哥可也真是巧。还有几只笋子,不就与他再做道腌笃鲜去?”
此刻他在撷芳楼妙言处,所行何事不宜深思,但谢沣心底确实突然产生了一种对林子修的羡慕,那种可以于无人之地与心上之人共处的安适,只说了句:“他定也会喜欢。”
小谷走后,寻月棠就带着店里人开始准备包晚上的饺子,柳明宗也净手挽袖子过来准备剁肉馅,刚站到案前就被寻月棠赶:“我们忙得过来,趁着三哥下午不走,你有哪些疑问便抓紧去问。”
柳明宗有些局促,不太敢过去。
十几岁普通人家的男孩子,见过最大的官也不过就是县令了,连州牧大人的面都得是靠哪个人敲鼓鸣冤升堂,他在人群中远远瞧上半眼。
现在你让他拿着书去找平北王求教,这如何张得开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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