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卿拄着根黑金的拐杖,垂眸看过来,眼神冷厉。
他身量极高,往常都是坐在轮椅上,故此身高差距并没有很明显。然而此刻他站立着,倪喃不得不抬起脑袋看他,脖子都泛酸。
见他不开口,倪喃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自顾自地说着话,难道你要和我一起住不成?
电梯还在稳步运行着,直通顶层没有停顿,只是在此刻,运行速度好像格外慢。柏易的头垂得更低,呼吸刻意放得轻缓。
分秒的沉寂,都让这间电梯的气氛显得异常紧张。时卿轻哧了声,眸中没什么笑意,听起来不太乐意?
闻声,倪喃摇了摇头,月亮眼弯起,尾音微微上扬,怎么会不乐意呢。
没关系,不用担心我。倪喃歪头,瞥了眼旁边站着的柏易,没看到脸,只有那埋得极低的头顶,像在罚站似的。
倪喃回过神,再次把目光和时卿的对上。而后,她轻轻踮起脚跟,往下扯了扯时卿的袖子,后者自然地低了肩膀,方便她凑到自己的耳边。
沉闷无声的电梯里,时卿感受到少女的气息擦过自己的耳边,有些麻酥酥的痒。倪喃声音低软,悄悄同他耳语,我会锁门,肯定保护好自己的人身安全。
言毕,倪喃站直了身子,没事儿人一样看着电梯的楼层显示屏。
正巧此刻电梯门开启,倪喃二话没说,右脚往门外一迈,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
她今天穿着条鹅黄色的连衣短裙,泡泡袖的设计更显甜美乖巧。裙下双腿笔直白皙,乌黑的头发有些天生的自然卷,垂落在肩后随着走路而轻晃。
目光很容易就落了上去,时卿凝视着她的背影,无声勾了勾唇。
酒店套房里有把全自动轮椅,应该是事先就安排过的。
柏易放了行李,简单交代了下明天的时间安排,便迅速离开了套房。
这间套房在酒店的最顶层,巨大的落地窗可以俯瞰整片城市的夜景。一间主卧两间次卧,还配套了健身房游泳池等设施。
倪喃草草扫了一圈儿,不禁为资本家的奢侈暗暗咂舌。
桌上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一盒阿尔卑斯棒棒糖,倪喃随便拿了根葡萄味儿的叼进嘴里,糖果抵在腮帮子上,甜津津的甜意瞬间盈满唇齿。
忽而扭头看,时卿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坐在了轮椅上,正一动不动盯着她看。
倪喃蹬了鞋子,踩着拖鞋斜坐在沙发上,膝窝卡在沙发扶手的位置,两条腿一前一后地乱晃,羊脂玉一样的润白色,有些晃人眼。
时卿,你是土大款吗?倪喃一只手撑在沙发垫上,另一只手里捏着棒棒糖的白色小棍子,一圈圈地拧转着。
因为含着糖,倪喃说话时含含糊糊的,只依稀能辨得清她的意思。
把土去掉。时卿靠在轮椅上,手肘抵着控制器操作台,十指交握放于身前。
这么自信。倪喃咬碎了口中的糖果,发出嘎嘣嘎嘣的脆响,小心哪天被你嚯嚯完了。
时卿唇角微勾,伸手倒了杯水,放心,加上个你,也嚯嚯不完。
可以,那我就等着坐吃山空。倪喃把手里白色小棍丢进垃圾桶,糖块在口中滑来滑去。
那你可得好好靠着我这座山。喝了口水,时卿抬眼看她,省的哪天丢了人,你想找座金山来吃都找不到。
杯子重新放回桌上,发出一声清浅的脆响。倪喃双臂抱着膝盖,身子往前拱起,笑嘻嘻地回答,行啊,指定好好抱着大腿,踢都踢不开。
插科打诨的样子一如既往,时卿轻轻地笑了声,并不答话。
话音落下,倪喃猛一下从沙发上跳下来。她环视了一圈儿,双手往自己脸上扇着风,眉毛皱起,西岚怎么这么热,我都要被烤化了,得先去洗个澡。
说罢,倪喃拉了行李箱就往次卧跑,嫩黄色的身影从眼前擦过,裙摆掠过手臂,留下少女身上淡淡的山茶花香。
客厅里只剩下了时卿一个人,他沉默了片刻,操作轮椅往落地窗的方向而去。
此刻日暮西沉,火红的晚霞在天边盘踞着,最后的日光透过云层落下来,给华灯初上的城市增色。
余晖落在时卿脚边,天光被最后一抹晚霞卷走。他的拇指一下下绕着食指的指节打圈,眸光平视,眼神有些失焦。
好半晌,时卿无声叹了口气,微微垂首,自嘲地笑了声。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时卿和倪喃的相处方式变成了这样。
她说的每一句话都可能是假话,但是每一句假话,时卿都当真话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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舟车劳顿,时卿和倪喃都早早地回了房间。
洗过澡后,倪喃趴在床上刷着手机,慢慢地有些犯了困。突然,屏幕上方弹出了一条微信消息。
[柏易:倪喃小姐,已经让人送了明天的衣服给您,就放在套房的客厅里。]
收到消息时,倪喃有一瞬间的不明所以。
大晚上的,送哪门子的衣服。
反应了片刻,倪喃才逐渐意识到一个问题。明天的主人公是时文松,她既然要陪时卿出席,就不可能穿着她那条某多多二十九块九买的破裙子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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