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启当机立断,也不整什么亲传弟子下一任掌门替代赴约的花活, 点上十位武功过得去人也机灵的,就拿着邀请函一路急奔跑到了燕归园。
这一路上他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越听越心惊。
先不提浮云山庄邀请函发的都是名门大派这种已经天下皆知的事,单单是“请人”这一桩,就够他惊吓的了。
茶楼的说书先生显然胆量大得很,醒木啪地一拍,折扇在胸前一展, 手臂横扫:“却说那弟子仗着门派本事,见惯了阿谀奉承之辈, 何时遇到过半点面子不给,还指着鼻子骂他的人, 当下粗眉倒竖, 眼角横起,喊道‘你们给爷等着, 待我叫来长老, 必剁了你们项上人头喂狗’!那两个少年其中一个双手抱臂, 冷冷如看笑话,另一个更是直接,拍着大腿哈哈大笑道‘你正好带路,看看凭你家的规格,够不够收庄主的邀请函’。”
说书先生慢条斯理的呷一口凉茶水,折扇轻阖,摇头晃脑的讲起邀请函来。
坐于角落的飞涧派一众,面色凝重。
这茶楼里有半数人不过是看热闹的百姓或读书人,能说得出三经六纲九论,却不一定能说得出浮云山庄,除了自己家乡附近的门派,可能连六大派是哪六大派都说不上来。
可飞涧派不一样。他们甚至知道是哪一派。
这个门派说不上小,非启也恰好认识这个门派的掌门与两位长老,然而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浮云山庄并没有给这个门派送去邀请函。
当时非启不解其意,后来才彻底明白。
青瑰和唐瓷上了山门,没有发现邀请函后立即展开了调查,果然找出了原因。
——一个注定消失的门派,不需要浪费人力物力。
他们的罪名甚至将黑色硬纸的背面也足足写满,尸体被送去官府,不管是谁做的好事,县太爷立即将此转成了自己功劳,连夜写了奏折上报京城,希望能凭此将自己往上提一提。
可惜他不知道皇帝昏着,奏折还没进入京城,就石沉大海不见了踪迹。
这也是促使他不等那两个少年上门就率先出发的原因。
有人问说书先生,就不怕被找麻烦?
说书先生竖起一根手指摇了摇:“非也非也,实在是这些门派为求自保,恨不得闭锁山门,又怎么会叫这浮云山庄抓到把柄呢。”
有人道:“如此说来,这浮云山庄还真是做了一件好事,现在街上都不见那些‘大侠’当街伤人了。”
“只是浮云山庄如此一来,岂不是与天下武林为敌?”
这也是非启心中疑惑的。
浮云山庄再强,人数再众也不过千人万人,如何能以一己之力定下武林规矩,和全武林上百年默认的规则为敌呢?
不说他一个浮云山庄,就是四大家最鼎盛时,也不曾真正的号令天下。
不仅仅是飞涧派,所有在路途中或是被“请”的,或是主动前往的,或多或少都能听到其他门派状况的三言两语。
黑市上范围极广及其恐怖的虫潮也叫去过荒漠参加武林大会的人瞬间回忆起当时的恐惧。
只是如此,仍然有人不长脑子身先士卒的挑战浮云山庄的尊严。就如那嘲笑费皓星的狂人。
只是大多数江湖人毕竟习惯了放纵自己,如习修竹这等过得如同苦行僧的人极少,在燕归园住着,难免相互摩擦。
唐蔓蔓就是在飞涧派弟子和蓬山派弟子吵起来的时候,被飞涧派弟子注意到,要拉着她评理的。
蓬山派实力与飞涧派相差无几,却偏偏因为一招之差曾输给飞涧派,以至于无缘六大派之名,被敌对的门派嘲笑之事,就会被多次提起飞涧派去堵蓬山派的嘴。
蓬山派上下自然恨死了飞涧派。
然而两个门派有些距离,平日弟子也不大碰的上面,也就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可现在偏偏撞到了一起,还不知是不是故意的,两派住处就隔了一堵墙。这墙尚且挡不住树枝,又怎么挡得住飞檐走壁的江湖人。
两边的师傅都没露面,显然是不想将事情闹大,随意几个小辈去打闹了。
唐蔓蔓指了指自己,满脸迷茫的看了他们一眼——他们坐在墙上,因为燕归园时间足够久,墙上的瓦片足够脆弱,所以他们坐在上面一动不敢动,也许这也是他们没有打起来和看到唐蔓蔓的原因。
眨眼之间,他们从墙上跳下来,各自从门内走出来,围拢在唐蔓蔓身边:“你是浮云山庄的弟子?”
唐蔓蔓看了眼自己身上的云纹,点了点头。
园内小厮是她雇来的,至于部员则都隐藏在暗处注视着这座庞大的庄园,以至于除了在门口迎接的,在园内甚至看不到几个身穿浮云山庄云纹服的人。
就拿飞涧派这几个弟子来说,他们见到的也就是领口袖口有云纹的普通部员,这种衣摆上的云纹几乎遍布全身,就算是背后,也有几笔勾勒的云朵形状。
料定她的地位不算普通,飞涧派和蓬山派将他们的矛盾说了大半,就见这位看起来不过十七十八的女子微歪着头,反问道:“我以为你们会很讨厌浮云山庄人,竟然愿意让我评理吗?”
几个弟子对视一眼,站在后面的一个人小声道:“虽说你们强划规矩的模样挺可恨的,但是江湖确实因为你们平静许多,来之前我家里寄来了信,说在城外的茶馆重新开起来了,不用我再每月寄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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