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一身白衣,头发也半数束在脑后,半数披散下来,银白色锦带被风雪吹得缭乱飞舞,一身白衣仿佛整个人都要融进雪里。
恍惚之间,村长想起了曾经听过的雪神传说。
他朝着楼二小跑过去,余光却尽数落在这人身上。
楼二却说,这是给他们找来的大夫。
大夫。
村长几乎以为自己犹在梦中。
不到中午的时候,被雪压垮的废墟就清理了出来,因为房子不够,就干脆在村长家前面支了一张大棚,支架用的拆下来的木头,棚顶是用衣服之类粗针粗线赶出来的,有部员在,简陋了点,但是不用担心倒塌。
村民在大棚边上临时搭了几个炉灶,大锅里滚滚的烧着雪水。
有人受伤,也有人丧命,但是现在这种情况比预想中好太多了。
盲医蹲在一个村民身边号脉,一个小孩子忽然跑过来,将手里形似花朵的枯草递到他面前:“这个送你。”
双眼被白纱所笼的白衣青年闻声微微侧头,偏向小孩的方向,缓缓伸手握住那根枯草,声音轻柔:“谢谢,我很喜欢。”
梦想家和楼二站在一起,前者没个正型的依靠在村长家屋檐下,头顶上的雪块摇摇欲坠,后者盯着那个雪块,终于没忍住用内里将之打散,落了梦想家一脸的雪。
感冒才好的梦想家立即警惕的将脸擦干净,怒视楼二。
楼二很无辜的想要辩解,却正巧看到盲医精准的拿过那根枯草。
黑布笼罩下的双眉顿时一凑。
问梦想家:“他真的看不到?”
“哎?”梦想家的怒气被打断,下意识看向盲医的方向。
楼二又问了一遍。
梦想家瞥他几眼,眼珠一转:“他这双眼睛啊,那可是大有来头的!”
楼二脊背一紧,耳朵竖了起来。
“天下间不说有此医术的人有多少,你认为,他如果真的看不见,能学的这么厉害吗?”
楼二觉得,不能。
梦想家指指自己的眼睛:“咱们平常人的眼睛,那是只能看到风花雪月,可他不一样,能看到人的内府和灵魂!”
楼二眼皮一跳。
“就像看见你的时候,他能看到你的背后站着无数被你亲手杀死的魂灵,他们在你的身上不停地啃咬敲打,直到你灵魂抵挡不住,在身体上就会病症一样的疼起来!”
楼二咽了咽唾沫,说道:“刚才我是见房檐上的雪要砸到你,才打散导致落了你一脸雪的。”
“……哦。”梦想家直起身子干巴巴的道,“刚才我是逗你的,我就是一个写书的,喜欢说胡话,你别往心里去。”
楼二:“……”
另一边,狄水奇挽着袖子,大冬天的愣是出了一身的汗,他端着热水盆走到盲医身边放下,招呼梦想家:“梦兄,快来帮忙。”
梦想家爽快地点点头,将楼二抛之脑后。
这一下午,一行人包括执行部的人都忙到晚上,其中盲医作为唯一会医术的人,更是一刻也没闲着。
旁边的几口大锅里,有的飘出药香味,有的飘出了肉汤的气味。
躺在棚子里的村民都忍不住吞咽口水。
第二天,便是搭建临时住所。
这就用不到盲医了。
“这一次的冬灾比之前的任何一次都好。”村长坐在火堆边,双手合拢握着酒碗,在他的周围则是盲医楼二等人。
“我经历了那么多次,村里人最少的时候,甚至只有十余口。”
“你们是唯一一次来救人的。”
村长对盲医举起酒碗:“我是不像那些读书人,说不出什么好话,谢谢你们来。”
他欲要一饮而尽,却被盲医按住了酒碗。
盲医笑着,不见丝毫疲惫模样,声音清朗:“村长身体不佳,还是少饮酒的好,这杯酒等每年皆有人来帮的时候再喝不迟。”
村长好似意识到什么,却什么都没说,只是顺着盲医的力道放下酒碗,呵呵笑着招呼他们吃菜。
“那这碗酒就以后再喝,希望老头子到时候还没入土呢。”
盲医笑道:“村长放心,不会太久。”
狄水奇在旁边听得心惊肉跳。
他跟这群人相处这么久,就算是再傻,也能看出点不对劲来了。
何况他又不傻。
吕骞和章盛没和他坐在一起,坐在他的身后,正和村民一起大口吃肉喝酒,这些肉还是那群黑衣人上山猎来的。
完全没有听到盲医说了什么话。
他看了眼蒙在盲医脸上的白纱,又瞄了眼与楼二勾肩搭背看似相谈甚欢的梦想家,悄悄挪动脚步。
“危险的事情,确定要与你的友人分享吗?”
狄水奇瞬间僵住。
只见玄衣客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后,手中端着一碗药汤,放在他面前:“这是先生给你熬的,免得受寒。”
同样待遇的还有章盛和吕骞,只是只有狄水奇是由玄衣客亲自端来的,而后他就坐在了前者身边,默默用起餐来。
狄水奇静默一秒,将挪出去的脚步挪了回来。
盲医恰好转过头来,闻到药香,面色温和:“看样子药汤已经熬好了,狄兄趁热喝了吧,天气寒凉,读书人底子弱,还是小心些的好。”
狄水奇老实地端起药碗:“您说的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