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芽心底不由窝火,却又半分委屈不敢发。
徐之也这时抬眼看她,并不催促,可逐渐更为阴沉的表情仿佛在说:我的耐心也是有限的。
此刻的明芽就如同万年冰山一般,而徐之也就是灼灼烈日。
饶她冰封万年,可当那一缕炽热日光将冰山一角融化出一道裂隙后,于是整座冰山瞬间瓦解。
“好,我愿意嫁给你。”
明芽说出这句话时,心底震耳欲聋,而周遭静的却如身至深海。
她的手控制不住的颤抖,内心是说不出的悲戚。
徐之也闻言抬眸,那副如同藏着深不见底古井似的眸子生出了细微的涟漪,不过转瞬即逝。
“我以为明小姐犹豫这么长时间,是不愿意这门婚事。”
在看不到的地方,明芽长长的指甲嵌入掌心,细肉被掐出深深的痕迹。
可明芽脸上却绽着得体的浅笑,桃花眼微微翘着最具撩人的弧度,她上下扫视徐之也一番,反倒有种调戏人的感觉,“怎么会不愿意,徐总生的好看,单着一点我就不吃亏。”
徐之也喉结微动,对上明芽的视线。他赫然起身,长腿仅迈了一步,便到了明芽身前。
那是一种来自压倒性的俯首,两人的脸也仅隔了一拳,他一说话,灼热的气息便尽数喷洒到了明芽脸上:“我不喜欢强迫人,明小姐自愿是最好的结果。”
言罢,徐之也迈开长腿离开。
独留明芽一人的房间,她再也不用伪装坚强,纤瘦的身躯终是难以支撑疲惫的灵魂。
那一刻,明芽如同瞬间被吸干的玫瑰。外表虽美艳,可内里早已形如枯槁。
她想说自己一点也不愿意,从出生那刻,别人只看到她光鲜靓丽的皮囊与明家千金的头衔。
可其实她所拥有别人艳羡的一切,命运都悄悄为之标好了价格。她不喜欢礼仪班,不喜欢钢琴,不喜欢舞蹈,不喜欢任何用于跻身于名媛圈的技能。
她只想安安静静的坐在一个房间里,享受调配油彩颜料的快乐。
但明芽知道,那些只不过是剥夺她兴趣的快乐。
直到大学志愿被舅舅私自改为工商管理,明家危机,即使如狼窝的徐家,她也不得不嫁。
这一刻,明芽才真正感受到来自灵魂的毁灭。
可即使一千万个不愿意,她还是要嫁。
一是逃不开的责任,二是为了母亲赎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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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两家联姻的消息天下皆知。
最先炸开锅的是明家,明静还是当年那副任性大小姐的脾气。她将明芽护在身后,怒气冲冲对着明肃,“哥哥,我不同意芽芽嫁到徐家,那是把我女儿往火坑里推。”
明肃被闹了一早上,此时刚吞下一粒药,心绪还未稳定,他不住的捏自己鼻梁,以此消减来自大脑的眩晕感。
见明肃沉默不语,明静再次将视线转向雍舒慧,“嫂子,我求求你劝劝哥哥。”
雍舒慧左右为难,一边是她看着长大的孩子,一边是劳心劳命的丈夫。她几度想要开口,可无论站到哪边,她都于心不忍。
见哥嫂皆是沉默,明静再次爆发,“哥哥,你和嫂嫂没有孩子,我不敢求你们能体谅我作为母亲的心酸。可芽芽是我中年得女,鬼门关九死一生,舍了命生下的,我不能没有芽芽。”
明肃由雍舒慧搀扶起身,他手指颤抖的指向明静,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你还是当年那副样子,一点长进也没有。徐家和明家从前关系密切,是因为谁闹成如今地步?明家有现在的下场,又是因为谁?我是提出让芽芽联姻徐家,可只要孩子说一个不字,我都不会强迫半分。”
人心肉长,明肃何尝不心疼明芽。他因为身体原因和妻子注定无子,所以对明芽视如己出,从小教养虽是苛刻,可衣食住行无不是玉食锦衣。
如果不是行至绝路,以他刚正的性格,无论如何也做不出拿外甥女联姻的举动。
沉默许久的明芽终是按捺不住,她上前一步握住明静的手,说道:“妈妈,我是愿意的。”
明芽脸上笑容清浅,一袭法式刺绣连衣裙衬的她容颜岁月静好。
可在人看不到的内心,早已酿出了苦涩的汁液。
就如明肃所说,□□两家的仇怨,明家破产的原因,归根结底都和明静脱不开关系。
但就算不为了明静,明芽也没有多余的理由逃避。
明家锦衣玉食的娇养她,那么她就有责任去反哺。
“你们没见过徐之也,虽说年龄长了我十岁,可谈吐风度、为人处世,绝非普通世家公子就能比的。长相气质也是人中龙凤,我这一点随妈妈,喜欢长相出众的男人。”明芽紧攥着拳,心如泣血般说道。
明静泪涟涟,紧抱着明芽,“是妈妈太自私了,害了你。”
明芽轻拍安抚道:“冤家宜解不宜结,我嫁过去说不定还能解开当年的恩怨,那可是利于我们明家的好事。妈妈快别哭了,你从前不还幻想过我出嫁嘛,再过不久你就能看到我穿婚纱的样子了。”
明肃眼眶含泪,再次瘫坐回软皮沙发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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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比起明家的轩然大波,徐家则是在沉默中爆发。
徐家祠堂,徐之也跪在中央,徐母穿了一条宝石蓝旗袍,尽显雍容端庄,贵妇人手里捏着一串佛珠坐在侧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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