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相云一手负在身后,懒洋洋地勾唇微笑:“你以为钟荧要教给我们的,只有元新纺纱机吗?不,这只是个开始,她昨日讲过要解放人力,元新纺纱机是为了这样,她说的改良农具也是为了这样。要那么多人力做什么呢,雇工量多又廉价,有什么节省的必要,除非,她后面要教给我们的东西,需要用到大量的雇工,比如说她提到的,工厂。”
“工厂......是什么?”官家迟疑着问道。
“我也不知。”叶相云摇了摇头,脸上的笑意隐去,转而带了几分肃穆和沉重,喃喃道:“但我有种直觉,从今天开始,一切都要彻底改变了。”
除了叶家,还有许多地方也是如此,短短两三天时间,元新纺纱机已经在全国大量开始运用,人们试过这种高效的新式机器,迅速抛弃了原有的只能纺单根纱锭的旧式纺纱机。
当然,元新纺纱机的大规模推广,对很多家庭小作坊式的手工业者还是造成了冲击,或者可以说砸了他们的饭碗。
没有用上元新纺纱机的人不但产量低,而且纺出来的细纱的质量也比不上,自然就卖不上好价钱,但幸运的是,钟荧的直播是面向全大黎所有人都开放的,图纸在直播间挂了一整天,人人都可以学,哪怕家里的男人不会做,去找个木匠做一个也用不了多少钱,很快的,旧式单根纱锭的纺纱机,彻底退出历史的舞台。
此事还引出一连串效应,大黎的工匠们接活接到手软,狠狠赚了一笔钱,甚至还有几家为了争先做谁的后做谁的而打起来了,一时间,匠人们的地位无形中提高了不少。
这一天直播间里,钟荧又过着当老师的瘾:“......所以总的来说,中国能发展到现在这个样子,不是中国人有多聪明,而是我们的领袖制定了实干兴国这一伟大的方针政策,并且我们对人才非常尊重,不管他是哪个行业的。我们尤其尊重科学家医生和各项发明的创造者,因为他们对社会的发展和推动,远远要大于一个满脑子之乎者也的酸腐书生。”
眼看着屏幕上又快吵起来了,钟荧赶紧补充一句:“我不是在否定读书人,也没有说书生误国的意思,毕竟一国最重要的教育和文化都要靠读书人来传承和发扬,国家运作也离不开读书人。我的意思是,皇帝陛下你该好好提高一下工匠们的待遇和地位了,他们在自己的领域钻研几十年了,在这一方面没人比得过他们。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只要钱给到位,你想要的任何东西,他们都能研究出来。哪怕研究不出来,这不是还有我这个作弊器给他们提供样本找灵感吗。”
“除了工匠,还有大夫和商人的,尤其是大夫,在我们这里可是非常受人尊敬的职业,治病救人不论放在哪个国家,都是非常伟大的事。而经济的繁荣又离不开商人的推动,有句话叫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一个国家只有经济繁荣了,政权才能更加稳固,文化也会日益昌盛。”
最后,她又道:“再说一遍,我只是建议,只是告诉你们我们国家曾经是怎么做的,让你们少走一些弯路。在这一方面,我们有十分丰富的失败的教训可以吸取,也有成功的典范可以学习,陛下可以听,也可以不听,要是你们非要头铁地想自己去探寻一条更适合的路,那也是完全可以的。”
方向她都指得很清楚了,要不要听也是他们的事,成功的例子摆在眼前,她相信只要这个皇帝的脑子里没有灌水,他就该明白怎样做才是对大黎最好的。
街头上,数以万计的匠人和商人们,还有医者,他们眼眶发酸地盯着直播间里为他们发声的女子。
千百年来,不管他们做出了怎样的成就,救了多少人,对国家做出怎样的贡献,都比不过一句“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在许多人眼里仍旧是被瞧不起的,甚至商人的子孙都不能入朝为官。
何时有人替他们说过一句话,从来没有。
直到此时此刻他们才意识到,原来自己做的事不是无用的,而是于家国十分重要的。
正和殿内顿时吵成一团,主要以丞相郑豫为代表的激进的改革派,以及以太傅江元茂为代表的保守的守旧派。
江元茂气得白花花的胡子翘得老高:“谬论!自古士农工商阶级分明,老祖宗的规矩传了上千年,怎能轻易更改!科举取士和重农劝桑才是我大黎立国之本,工匠重于奇技淫巧,商人重利轻义,陛下平日里待这些人已足够优厚,万不可因一个小小的纺纱机动摇国策!”
“太傅此言差矣!”郑豫拱了拱手沉声道:“科举取士重农劝桑的国策的确不能轻易更改,但科举不能让经济更繁荣,农民的地里也长不出我们身上穿的衣裳。我大黎若想进一步强盛,自是离不开各行各业的的共同繁荣,这一点上,中国就是我们的老师,我们该多向它学习才是。”
皇帝端坐在龙椅上看着下面两拨人争得不可开交,就他来说,他肯定是支持郑豫的,能造反成功当了皇帝的人,骨子里多少有些敢于冒险的精神,更别说,郑豫自他还是个义军首领的时候就跟在他身边打天下,两人在许多事上见解一致,可以说在很多时候,郑豫的想法就是他的想法。
但是江元茂说的也不无道理,厚待匠人倒还罢了,但商人已经足够有钱,若是再给他们更高的社会地位,会不会让那些人生出不该有的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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