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便就是过去。”裴彦说。
“过去不仅仅只是过去。”云岚看着他,“现在也会变成过去,将来的无数个日子,也都会成为过去。我讨厌过去的自己,我也会厌恶现在的自己。当我发现我分不开所谓的情和欲,我就会厌恶我自己。而在将来我回想过去时候,现在和过去的一切,都会成为心上的负担。”
这是自从云岚那次与他提过想离开之后,他们之间第一次有这么平静的对话,不再是剑拔弩张地相互攻击着对方的软肋。
裴彦伸手揉了揉她的肩膀,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可我不想与你分开,岚岚,我知道我能接受你所有的一切,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还是将来,甚至你与我大哥所有的一切,我都可以接受。”
云岚轻笑了一声,并没有回答。
裴彦执拗地握住了她的手,道:“我也不会让你离开。”
有些话,他们彼此之间都明白其中藏着的更深层的意味,太明白与太通透在有一些时候反而不是好事。
太明白太直接,便失了转圜的余地,便只能在一开始便去面对无所遮拦的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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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用完晚膳时候都已经快傍晚。
裴彦刚准备亲自送云岚回去昭华殿的时候,外面宝言进来,面上带着焦急:“陛下,谢简谢大人求见。”
云岚站在殿中看他,道:“我自己回去就是,这宫里才几步路?”
裴彦有些犹豫:“方才说了我和你一起回昭华殿去的。”
云岚道:“那是没有朝中政事,现在既然有朝中的大臣求见,裴郎还是以朝政大事为重。”
裴彦还是有些无法下定决心,他看向了宝言,问道:“谢简说了是什么事情么?”
“是说……平侯跑了。”宝言低了头。
裴彦眉头一皱:“跑了?跑去了哪里?”
云岚在一旁听着,这会儿就上前了一步,向裴彦道:“裴郎,你还是往前面去吧!我一个人回昭华殿便是了。”
裴彦握住她的手认真地看着她:“等会晚上我就去昭华殿,不会太晚,若是去不了便叫宝言过去说一声。”
云岚点了点头,道:“我知道的。”
裴彦有些恋恋不舍,还想要说什么,但想到平侯谢瓯跑走的事情,心中也有些烦闷,便只叮嘱了云岚若是无聊了就可以去碧波池边走一走,见云岚应下来,才带着宝言往前面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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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岚在殿中站着目送了裴彦离开,收回目光时候,看到了自己的灰奴正坐在窗台上看她。
她对着跟着自己好多年的大狸花猫招了招手,温声道:“过来。”
灰奴于是从窗台上跳下来,慢慢地走到了她的面前。
喵喵!
它绕着云岚的腿蹭了一圈,又把前爪搭在她的膝盖上站起来,做了个往上跳的姿势。
云岚于是弯腰直接把它抱到了怀里来,好笑地拍了拍它的屁股:“这么重,都要抱不动了。”
灰奴爱娇地把头靠在她怀里,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还娇嗲地喵了一声。
“你就留在宫里好了,这里好吃好喝,还有你的小伙伴也在。”云岚低声说着,她方向明确地朝着隆庆宫偏殿的方向走过去,“等过几个月你就会忘记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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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殿中的宫人见到云岚过来,便上前来行了礼,恭恭敬敬问好:“娘子,是想要什么吗?”
“我给陛下做个小玩意,做好了,你们记得给陛下送去。”云岚大大方方地抱着灰奴笑道,“也费不了多少时日,一会儿就好。”
宫人听着这话,便笑着应了下来。
云岚弯腰放下了灰奴,然后从袖袋里面摸出了一枚玉佩。
“娘子要给玉佩打个络子吗?”宫人在旁边笑着问。
“是这么想的。”云岚笑着看向了那宫人,“你们替我去找些好看的丝线来,这是块白玉,就找红丝线吧!最好再找些玉珠来。”
宫人应下来,便分别出去寻这些物事了。
殿中只剩下了云岚与灰奴一人一猫。
云岚站起身来,目标明确地走到了书架边上的柜架旁边,拉开抽屉,便看到了放在里面的玉牌。
没有犹豫,她拿起了玉牌便放入了袖袋中。
从容地回到了窗边的小几前坐下,她等着宫人找来了红丝线和玉珠,耐着性子打了个络子挂在了玉佩上,然后交给了宫人。
“等陛下回来的时候就送给陛下吧!”云岚不紧不慢地笑道,“要是陛下问起,就说我已经回昭华殿去,陛下若是朝事繁忙,也不必急着往昭华殿去。”
宫人忙应了下来。
云岚于是把趴在旁边睡觉的灰奴抱起来,出了偏殿,朝着隆庆宫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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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什么时候外面已经是红霞满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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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彦目光沉沉地看着面前的谢简,语气不辨喜怒:“所以你父亲现在是跑去了哪里呢?你难道要告诉朕,你也不知晓?”
“臣的确不知……”谢简只感觉满头大汗,“臣与廷尉大人一起去侯府……”
“这些不相干的话朕不想听。”裴彦语气淡漠,“朕只是不信,你会不知道你自己父亲的下落。谢简,你这样让朕感觉很失望。”
谢简以头抢地,整个人都伏趴在了地上:“臣愧对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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