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言忙应下来,道:“那奴婢这会儿就让人把永安宫给收拾出来。”
“嗯,先把正殿收拾好了。”裴彦说道,“配殿之类等她进宫后随她自己的意思要怎么归置。”
宝言听着这话,心中已经有数,但却还是多问一句:“那现在要与太后娘娘说么?”
“去的,现在摆驾长乐宫。”裴彦站起身来,他看向了外面天际舒展的云霞,嘴边噙着笑,“这事情自然是要与母后说一说,叫她也高兴高兴。”
宝言缩了缩脖子,他跟随了裴彦这么久了,已经渐渐把他的脾气摸得明白。裴彦并不似先帝裴襄,他脾气更硬一些,在没有惹恼他的时候是一切都好说话的,但若是真的惹怒了,后果便难讲。他一时间都有些同情谢太后了,但这话当然是不能说出口的,他只迅速地让人把仪仗等物都准备好,然后请了裴彦上了御舆,往长乐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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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乐宫中,谢太后听闻了裴彦正在过来的消息,颇有些意外。
前番她几次请裴彦到长乐宫来,还要得个推三阻四,这次他主动过来,是有什么事情?
谢太后皱着眉头想了想最近的事情,从宫里想到宫外又想到自己的两个儿子,甚至还想了想谢家最近的动向,倒是想不出有什么事情是值得裴彦亲自走一趟的。
她倒是没去想卫家那卫良,她虽然是想利用卫家,蛊惑了卫家送卫良进宫,由此挑拨裴彦与卫家的关系,再借卫良的手去搅乱后宫局势,但她见过卫良之后,便只觉得她太忠厚老实了一些,机灵不足,这样的人放在后宫并不算是明智的选择,说不定还会有截然相反的效果,她还没有想出一个万全之法。
思前想后想不出裴彦有什么理由来找自己,谢太后再看了一眼外面天色,索性也不再多想。
她是裴彦的长辈,是朝中太后,实在也没有必要因为这种事情而竭尽思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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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了理衣衫,又把谢笙叫出来一起迎驾,谢太后行到正殿外面,正好便看到了御驾到了长乐宫外,裴彦穿着一件绛纱常服,从大门口过来。
裴彦生得高大英挺,谢太后看着他,却忽然想起了已经死了的裴隽。
从前裴隽还健在时候,他跟随在裴襄左右,她是经常有机会能遇见的——那时候她总在想,若裴赟有裴隽这样的模样就好了,或者便不至于整日里无所事事,也不得裴襄的看重。
现在看着裴彦,她想起裴隽,便想起来从前的许多事情。
不动声色地徐徐吐了口气,她面上神色未变,上前了两步,向裴彦笑道:“皇帝怎么今日过来了。”
裴彦抬手免去了旁人的行礼,一面往殿内走,一面不紧不慢笑道:“是有件事情要与母后说。”行到殿内坐下,他等到谢太后也在上首坐定之后,才继续说下去,“朕瞧着母后最近也憔悴许多,想必还是因为宫中事情太多太劳累的缘故。母后为朕殚精竭虑,朕甚为感动,也甚为不忍。”
谢太后听着这话,忽然感觉背后一凉,直觉裴彦接着就要说一些她不想要听的话语了。
“朕思来想去,实在是不忍极了,便决定让人来替母后打理这些事情。”裴彦含笑看着谢太后,“宫中一应事情全部由旁人来打理,母后便只用安享晚年,也不必为了这些鸡零狗碎的事情操心。”
谢太后呼吸一滞,几乎不可置信地看向了裴彦:“皇帝这是不信任我这个做母后的了?”
“母后切莫想太多。”裴彦慢条斯理地笑了一声,“朕是为了母后着想,心疼母后,才想着若是有人给母后分忧才是最好的,难道母后便只想着忙碌劳累,不想要享福的么?”
谢太后看着裴彦,已然明白了他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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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中陷入了沉默之中。
宫人们不敢多出一口气,一旁的谢笙听着这些话,直握紧了拳头,却不敢在这时候多放肆地说什么。
裴彦却仿佛没有注意到这让人感觉到恐惧的静默一般,他又笑了笑:“母后为了朕操心这么多事情,若是让三弟四弟知道了,是要怪朕的,他们也心疼自己的娘亲,不舍得叫娘亲劳累。母后,你觉得朕说得是否有理?”
谢太后只觉得一口气哽在胸口,她不能说这些话是无理的——正如她之前每每插手裴彦的后宫之事时候说出的话一样,裴彦现在所说的,也是她无法反驳的。
她盯着裴彦看了许久,最后才缓缓地露出了一个僵硬的笑:“是,皇帝说得有理。”
“母后能领情是正好。”裴彦往后靠在了椅背上,目光扫过谢笙,“正好有谢家的姑娘在宫里,能多陪着母后说笑嬉闹,便也不会让母后觉得无聊。由此可见,谢家也还是一片赤胆忠心,否则怎么会想到把自家女孩儿送进宫来陪着母后呢?这是应当赏的。”顿了顿,他看向了一旁的宝言,“赏一对玉如意,你替朕记住。”
谢太后看了一眼谢笙,然后垂下了眼眸,过了许久才把胸口的不甘给咽了下去——也只能往下咽,她是不能多说什么了。
“陛下准备让谁来替娘娘行事呢?”一旁的谢笙终于按捺不住了,她看了一眼谢太后,大着胆子看向了裴彦,“娘娘毕竟是太后,若是随随便便就让人代行其职,那便会叫外人妄议,对陛下也不好呀!”
裴彦目光落在谢笙身上,也不知为何忽然想起来云岚两次都把谢笙拦在外面不见的事情,若他是云岚,大约也是要把她拦在外面的——他实在是少见这样不知进退的女子,甚至都有些怀疑她与谢简如何是兄妹,谢家又如何教导出了这么天差地别的两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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