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只搂着江元芷,满是不可思议地看向清平伯道:“还回去?还什么?你……江承,你叫我把元娘送到通州乡下去?你……”
她指了指清平伯,又愤怒地一拍身旁桌几:“就那乡下破落户,竟还想养我伯府的明珠?”
清平伯冷笑回:“那乡下的破落户难道还没养过我伯府明珠不成?真的都养了十三年,再养个假的又如何?”
话音落下,江元芷紧抱着老夫人,身躯又颤了颤。
老夫人顿时心痛难当,回视清平伯,厉声说:“你……如此心狠,果然是天生狼性!当年……”
说到这里,她猛地顿了顿,仿佛失言般扭了扭头,才又微微放缓声音道:“江承,那孩子左右也回不来了,你又何必非得把元娘从我身旁夺走?你真要挖我的心吗?”
她的语调放缓,又显出几分凄凉来。
可是清平伯却并没有动容。
江琬就在他身边站了这么久,眼下这厅堂中,她的亲生母亲和祖母却只是口口声声说她“没了”。
虽然这也有清平伯并没有及时说明她身份的缘故在,但也显得足够荒唐。
江琬的身份其实并不难猜,尤其是,她的确生着一张与已故老伯爷十分相似的脸。
可伯夫人认不出她,老夫人也认不出她。
她们都对她视而不见!
清平伯只觉得胸中一口郁气淤堵,他“呵”一声笑:“成,母亲既非要留这孩子在身旁作伴,那便留下也无妨。只是明日我需得去改族谱,我身旁这个,琬娘……”
他叫江琬。
江琬一直安安静静站在他身边,既不因老夫人对江元芷的偏爱而生妒,也不因伯夫人的糊涂而难堪。
清平伯喊她,她便清清脆脆应一声:“阿爹。”
清平伯沉声道:“母亲,夫人,我的女儿,琬娘,我自己带回来了。”
我的女儿,我自己带回来了!
这话一出,才真是在厅堂内外,掀起了一阵飓风。
原本因为几个主子争执,而一个个都恨不得把头埋进胸口里去的下人们,这时都忍不住纷纷抬头,悄悄打量江琬。
江琬坦荡从容,由得人看。
老夫人的目光震惊又锋利,伯夫人的目光惊喜又凄惶。
清平伯用不容拒绝的语气说:“明日,我便召集族老开祠堂,琬娘是我嫡女,自然要记入族谱。元娘非我亲女,也必得从族谱抹去!”
老夫人惊叫一声:“江承!”
清平伯的决定根本由不得任何人反对,他心烦气躁的,实在不愿在此多留,便说:“竹涟水房我会着人收拾出来,便做琬娘居所。今后琬娘由我亲自教养!”
竹涟水房就在前院与后院相接的地方,占地宽绰,风景幽雅。最妙的是,竹涟水房修筑在水中,夏日里幽竹伴水,真是清爽无限。
往常竹涟水房闲置居多,只在夏日时偶尔开放,也多只用来招待贵客。
上回江元芷说想住到竹涟水房去,都被老夫人拒了呢。
清平伯却要将竹涟水房给江琬,老夫人便也要提出反对。
可反对的话到了嘴边,她转念又一想:竹涟水房在夏日时是清爽幽雅,可眼下可是深秋了!
从秋到冬,再过些日子几场大雪一下,住这里头的人可不是要被冻死去?
想到这里,老夫人的话便收了回去。
她嘴角噙了一抹笑,看着清平伯似还含怒带忿地,带着江琬离去,心中又想:“多傻,不被女性长辈教养,却被父亲浑带着长大,往后能有什么好?”
第三十八章 占了鹊巢的那只鸠,再签到!
江琬从通州乡下而来,这在西京人眼中,说实在的,就是个十足的野孩子。
而假如没有女性长辈教导,为她美言,帮她修饰,她在坊间闲谈中会得个什么名声,便可想而知。
这些清平伯不知道吗?
他当然也是知道的。
当年建州战乱,蔓延通州。
清平伯时任通州刺史,亦不得不专注于平叛,无奈便疏忽了对家小的照管。等一切暂平,他们举家回到京里,已经是两年后。
而这个时候,老夫人早便抱了江元芷养在身旁,珍爱万般,不愿相离须臾了。
当时清平伯其实也有意要过问女儿教养的,老夫人却同他说:“你一个大男人,管什么小娘子的教养?你养出来的女儿,还能叫人高看一眼不成?”
她话可说得直:“叫你养,可别养出一个母老虎来!看往后长成了,这满京里的世家儿郎,谁敢娶你养的女儿?”
清平伯明明只是想过问过问女儿,并没有要亲身养育的意思。
毕竟女大避父,他当然也不可能像养儿子一样养女儿。
但管一管,问一问,这总应该吧?
可也或许就是他母子缘薄,老夫人偏就十分不乐于见他。
“当爹的养不好女儿”这种道理倒是给他灌输了一箩筐。
清平伯忍不住低骂一声:“奶奶个熊,老子养的女儿怎么了?没人敢娶?呸!一般的臭小子,老子还看不上呢!”
他带着江琬往前院走,一边吩咐新提上来的管家向武:“竹涟水房那边,你亲自领人去收拾。一应物什,样样都要用最好的。缺什么直接开我库房去取,走外院的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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