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顶的风很大,呜呜吹得慕黎黎长发乱舞,直往席烽的脸上飞。
慕黎黎从包里找了个发圈,先一手捂住头顶,再一簇簇地小心拢起来,绕了两圈绑成低低的丸子头。
从蓬头散发变得顺从服帖的半垂在脑后,变魔法一般,整个人的气质却一下子娴静下来。
回头看席烽眼神怪怪的注视着自己,慕黎黎抚了两下额头的刘海,问:“怎么了?”
席烽转开眼看风景,没答她。
有的人平常看着清粥小菜似的不起眼,偶尔又让人觉得某一个细微处,好像有点不同。比如女人味,外形细腻柔软的人让人容易有这种错觉。
站在高处俯瞰这座生活的城市,夜的辉煌尽收眼底,灯光璀璨如星河。
壮观的景象让席烽的心情渐渐开阔。男人大凡都喜欢一览众山小的高度,得意失意时均不例外。
“景致不错吧,怪不得有口皆碑。”慕黎黎深深吸气,让清透沁爽的气息散遍五脏六腑,感叹道。
他分明陶醉其中,却反过来问她:“哪里不错?”
“上有星汉灿烂,下有万家灯火。”慕黎黎一晚上堵心的情绪好了很多,“站在高处就觉得,自己的那点小事扔在人山人海里,便不值一提了。”
她有感而发,“那么多盏灯,那么多个家,也许温馨,也许寻常,也许冷淡甚至凄凉。看起来美好的生活,不过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谁知 道那一家是在吃热火朝天的团圆饭,还是正摔碗砸锅的吵个翻天… … ”
慕黎黎接着说,“我们的情况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差不多就该知足了。”
说的愈加发散,和席烽脑子里出现的画面和想说的话完全不是一回事,男女的角度有着天壤之别。
“ … …你看,我们住的小区是不是在那边?”她踮脚,指了个高楼的方向问他。
“那是东。”席烽往另一个方向示意,“我们在南。看了半天,东南西北都没搞清楚,你真行。”
不用他吐槽,女人的方向感比不了男人。慕黎黎撇开头,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吐了吐舌头,“我说得太家长里短了是不是,你肯定和我没共鸣。那刚才,你在看什么?”
他看到的当然不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席烽往后撤了一步:“高处不胜寒,只觉得人生如蝼蚁,力量太过渺小了。”
慕黎黎在他的语调中,发现了一丝不自觉的感伤。她轻快地说:“你不是该高兴?贷款的手续跑完一大半了,曙光就在前方,就差最后一哆嗦了。”
“我今天,把我名下的房子也抵了。”
席烽没有打算瞒她,作为法律意义上的夫妻,她有基本的知情权。
“什么?!”慕黎黎好险没有咬到舌头,“你说下午?至于吗,你— —真准备倾家荡产当穷光蛋?”
“放心,我们住的房子还在。房本在客厅抽屉里,回去你可以自己翻。”
慕黎黎心里呼了口气:“你不用这么破釜沉舟吧,真不知我是该劝你,还是该拦你… … ”
“字都签好了。”
得,那她还多说什么。席老板已经打算绑在烽火这艘船上,一条路走到黑了。
“你介意吗?”席烽转过身,背靠着白色的栏杆,此刻十分想来根烟抽。
“你说房子?婚前财产属于你个人,法律上原本也不属于我,从一开始我也没觉得和我有关,我介意什么?”
“是吗。”
“比起来,你是比我惨一点。”慕黎黎佩服他的决绝,肩膀一耸,话却说的站着不嫌腰疼,“虽然我预测大概率的— —你会一贫如洗、全赔进去,不过男人嘛,就该承担起责任。烽火是你的责任所在,该你挑起重担的时候你选择不留后路,我没意见啊。”
席烽轻斥:“性别歧视。你这话听起来,有点谁弱谁有理、谁强谁倒霉的意思。”
还不是怕你觉得被女人同情嘛,慕黎黎轻快地说:“想鼓励你两句,没听出来吗?我肚子里又饿了,心情也不怎么样,找不到别的安慰人的词儿了。”
他更尖锐的话还在后头:“说得这么豁达,那我问你个问题。”
“什么?”
“慕黎黎,你当初为什么同意结婚?”
再怎么急不可耐,他相信,当时两人都没有到昏头昏脑的地步。从她的表现看,甚至她比他更清醒。
慕黎黎单手的手肘支在栏杆上,挺直腰,偏头和他的视线撞个正着:“你觉得,我看上你的钱?”
暗夜里男人的五官依然出众,额头宽阔,眉宇平展,浓眉间淡淡的川字纹路,挡不住外表的出类拔萃。
如果不是多次领教过他的直截了当,她会怨言这人太欠缺君子风度,话说得这样直白。
可现在她知道,他确实不一定称得上君子,君子的标准太严苛。可不做两面三刀的小人,不也很好吗。
慕黎黎心里一叹,她隐隐有点怀疑,自己对落魄不得志的男人是不是自带滤镜?回回心软在这上面。
“你对自己这么没信心?”
一句话把他说犹豫了,慕黎黎眼波流转之间,似乎映照着夜空的星光,“我不傻,早有预见你的经济状况不佳,同意结婚当然是因为— —帅呀。”
“我不是恨嫁,也不是看重什么,只是一心想找个保护我、照顾我、迁就我的人。也许是被你的表象迷惑,那阵子我完全相信你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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