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翎玺略微挑高了眉尖,惊诧道:“不是吧,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是这么天真的人,你不会真的以为我心里没气了吧?你应该感谢我现在是21岁而不是14岁,修炼出了老实人的涵养,不然明天我就把你毒死在屋子里。”
东翎玉不说话了。
这会儿,他总算想起来这个弟弟曾经有多恐怖了。
在东翎玺14岁的那场事故刚发生时,全家人都以为东翎玺每天一个人闷在房间里是在谋划报复社会,这才有了这小子被软禁在房间里达半年之久的后续。
毕竟按当时他表现出来的聪明才智和超强行动力,大家都觉得这家伙如果要搞事情,那起码得是个轰动全国的特大惨案。
东翎玉干咳一声:“还有人想跟你说话,我就不占时间了。”
他估摸着,东翎玺应该以为要跟他说话的是陈姨,这才同意的。
原因就是,当闫芮璇出现在镜头前时,东翎玺的笑容倏地消失了。
*
“阿玺……”闫芮璇小声道,“你……你过得还好吧?”
“应该是比家里好的,闫女士。”他冷淡道,“谢谢您的关心。”
这种敌意来的过于明显,像是针扎一样刺在人的心口上,这让闫芮璇的眼眶瞬间就红了。
她讷讷地说不出话,绞尽脑汁地想要找些新话题:“那……那,事情也结束了,你要不要……回家?”
“家?我不就在家里吗?有游戏的地方就是我家啊。”东翎玺故作不解,“闫女士是想让我回哪里啊?不会是那个——只有一个小房间划给我,代价是隔三差五就有人警告‘别妄想你不应该得到的东西’,名义上的父母兄都像空气一样一年也见不到一次的——那个‘暂住地’吧?不是吧不是吧不是吧?”
……好欠揍的语气,这家伙是奔着要被打的结局来的吗?
东翎玉以前就知道这个弟弟欠揍,但没想到他能欠揍到这种程度,至少现在,看到闫芮璇不知所措呆在原地的样子,他感觉自己牙很痒。
他忍不住道:“跟你妈好好说话,一口一个闫女士,你当在跟保险客户说话吗?”
“她是你妈,又不是我妈。”东翎玺的声音倏地冷下来。
直到这一刻,面前的东翎玺才让他有了一丝丝的熟悉感。那是他最频繁面对东翎玺的一年,他19岁,东翎玺14岁——也是天之骄子陨落的一年。
不知道何时开始,东翎玺身上的戾气消散了,他不再像刺猬一样表现出咄咄逼人的态势,甚至于,如今他会笑了,颧大肌上提嘴角,眼轮匝肌收缩,一切都表现得仿佛……
他终于恢复正常了。
直到这一刻,东翎玉发现,那股戾气从来没有消失,它只是被妥善地隐藏起来,又被掩埋在了记忆的最底层,牢牢地锁住。
闫芮璇眼睛通红:“阿玺,你别这样,你是我怀了十个月生下来的啊……”
“别这样闫女士,别人看到还以为我欺负你呢。”东翎玺丝毫没有被这种哀怨惆怅的悲伤感染,他甚至还笑了起来,“我说真的,你对东翎玉是很用心,你知道他不吃胡椒,以后做饭你就一直放别的香料。你知道东翎玉讨厌大人俯视他,你就每次跟他说话都会半蹲……所以我才懂了,你不是粗枝大叶,你只是单纯的,觉得没必要去记我的一切。”
“阿玺……”
“东翎玉做的好了,你会说他是你的骄傲,东翎玉沮丧了,你会说没关系阿玉我们下次再努力就好了——那我呢?”
他顿了顿,笑了:“我做的比他好的时候,你会直接略过我,假装什么事也没发生。有几次我故意考砸,直接排名下滑到中游,你也不会着急,只会迫不及待地跑去找东翎玉,说‘阿玉这次表现得很棒,进步很大,比阿玺考得还好’——那我能怎么办?”
东翎玉的喉结滚了滚,在心头自动把这句话补齐。
——那我能怎么办?
——只能,从此一直占据着第一的位置,让你再也没有能夸东翎玉的机会咯。
那不是想和他东翎玉一较高下,只是在对母亲发泄不满。
但少年时期弟弟那充满幼稚感的发泄,曾经一度是他的噩梦。
“那我能怎么办……”闫芮璇像是被挤兑得受不了了,眼泪大滴大滴地掉下来,反反复复道,“阿玺,妈妈是有苦衷的啊,你是我的儿子,你怎么会不知道我这么做是为了什么……”
“我明白啊,所以我从来没有试图阻止过你,但是……你已经阻碍到我的生活了,闫女士。”
东翎玺不再跟闫芮璇说话,转而对东翎玉道:“户口本的事,我之后会让律师来跟你商量的。”
“……这意思是,你不想跟我见面,是吧?”
“玉总多忙啊,我这种没用的废物就不占用您的时间了。”东翎玺轻松道,“也希望你们这边不要再去警署骚扰警察了,倒不是找不找得到的问题,是你们老烦人家,我过意不去就得请他们吃几顿宵夜,让人家警察发胖了怎么办。”
东翎玉哑然。
“阿玺,事情都结束了,你还在说什么气话啊。”闫芮璇像是真的想再缓和一下儿子和东翎家的关系,鼓起勇气提高了些声音,“你跟你哥道个歉,阿玉他一定不会放在心上的……”
东翎玉的声音突兀地切断了她的话:“小隋,过来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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