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结合刚才的话,分明不想见老两口。
“对对,没看错,墩墩,墩墩啊。”刘红军不知不觉老泪流了满脸,他声音带了哭腔,颤巍巍见东西就凑过看,甚至喷壶都没放过,拿起摇了摇哀求道,“墩墩,你在里面吗?”
梁星剑想笑眼睛又发酸,老人情绪太过激动,大概把喷壶当成了神灯,以为小姑奶奶成了灯神。
他出生的时候,小姑奶奶走了几十年,听着小姑奶奶故事长大,尊敬,但不怎么想念。
老人们就不一样了,那是他们最好的伙伴,用生命保护了他们的伙伴。
梁星剑忽然理解了老人们为何年年祭日都要齐聚清源山,那是一个约定,一个关于人生,一个只有他们才懂的约定。
院子就那么大。
刘红军终于想起什么,他打开手机手电筒,佝偻着身子,仿佛个询问大地的问号。
老太太走过去,轻轻挽住他的胳膊,用身体支撑住老伴的身体。
得知姑奶奶的娃娃亲也住这里,梁星剑特意了解了刘红军的情况。
胃癌晚期,做完手术正在做化疗。
他看不下去了,悄悄走过去,拉住老人胳膊,悄悄指了指墙角芍药丛方向。
下一刻,梁墩墩愤怒的声音响起:“你个叛徒!我白疼你了!”
第17章
梁星剑以大人思维先入为主,感觉没有什么。
就像李妮妮从花圈上摘了朵白菊花送他表白般,四五岁的孩子不懂爱情,更不懂婚姻。
两家大人关系好定了娃娃亲,当时风俗好像只口头约定,即使正式下聘,七十年过去,刘红军爷爷结婚人之常情,不结婚才不正常呢。
但当看到芍药花丛后面的小姑娘,心莫名抽了下。
作为一名有追求的演员,梁星剑对各种人的表情进行过深入学习研究。
小姑娘满脸泪痕,梗着脖子,表情哀伤又愤怒,仿佛被全世界背叛。
梁星剑下意识低声道:“姑奶奶,对不起,我错了。”
梁墩墩忍住哽咽使劲摇了摇头:“我不接受。”
知道内情的梁星剑暂时都没理解,更何况啥也不清楚的刘红军了。
刘红军不爱梁墩墩,那时的他只有四岁半。
他爱梁墩墩,比其他小伙伴更爱。
因为两人娃娃亲关系,梁墩墩平日里除了梁正清,最关心的就是他了。
他的父亲是军人,从小教他做个勇敢的男子汉,见疯子挥舞菜刀冲进教室,他暗暗攥紧小拳头,鼓足勇气打算和疯子拼命,被梁墩墩拉住。
梁墩墩说:“我去。”
刘红军不同意:“我力气比你大。”
“但是你比我笨。”梁墩墩把吓的浑身哆嗦,宛如只小鹌鹑躲在怀里的梁正清推给他,“照顾好我们的弟弟。”
很多年过去长大成人,刘红军才想起被忽略的细节。
照顾好我们的弟弟,而不是我弟弟。
梁墩墩是班里公认最聪明的孩子,她向拿着菜刀的疯子甜甜微笑:“叔叔,陪我玩捉迷藏好不好,你先躲,如果赢了我请你吃水果糖。”
疯子脸上的狰狞退去一点点,他嘴里流出了口水,嘿嘿傻笑:“水果糖?捉迷藏?好呀好呀。”
这个疯子心智只有几岁,很多小孩以能欺负他为荣。
病痛和化疗带来的折磨,让刘红军时常意识混乱,看到熟悉的身影,他一时分不清现实还是梦境,记忆宛如被猫咪玩过后的线团,呢喃道:“墩墩,你回来了呀,有没有受伤?”
梁墩墩往墙角缩了缩,仿佛无路可走的猫咪:“刘红军,你走吧,以后我们不要再见面了。”
“你生气了吗?”刘红军记忆又回来了,“墩墩,这些年正清生活的很好,大家也都很好,你,你是来接我的吗?”
如果阴曹地府派来的引路人真的是墩墩,他走的毫无遗憾。
刘红军老伴被说的满眼老泪,她知道这个陪伴自己几十年的男人时日无多,哽咽道:“墩墩啊,以后还请你多照顾他。”
死了几十年的故人活生生出现在眼前,或许真的像老话说的,来接老头子了。
“我不会接他走的!”梁墩墩脸色忽然大变,仿佛听到了什么可怕的事,跺脚尖叫,“你俩走,立刻走。”
梁星剑想哭又想笑,这都什么和什么。
他自然明白梁墩墩为何大怒。
双方交流根本没在一个频道。
梁墩墩以为的接人,大概以为刘红军和老伴离婚,履行俩人的娃娃亲。
“红军爷爷,我姑奶奶的情况有点特殊,一时半会说不清,您先回去。”梁星剑低声说着掏出手机,拨通爷爷电话,“具体发生了什么,您把刚才的事告诉我爷爷,他会告诉您,回头咱们再详聊。”
小姑奶奶生气后果很严重。
好不容易把老两口哄出小院,梁星剑回来立刻再次真诚道歉。
小孩子的世界干干净净,有时候很大,大的可以把一切都给你,无条件信任你的全部,有的时候很小,一颗糖果可以成为好朋友,也可以就此绝交。
他刚才暴露姑奶奶藏身地点的行为,可能就是那颗糖果。
道歉起了效果。
梁墩墩不再那么气呼呼的,过了会恨恨道:“我对你太失望了!”
梁星剑感觉像极了爷爷骂自己时恨铁不成钢的语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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