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献?”虞绒绒不料魔君就这样近乎直白地回答了她的问题,不由得也是微顿:“如何祭献?”
“自然是……以他之骨,长彼之身。”魔君有些不明意味地笑了起来,目光复又落在她的身上,像是要看穿她一般:“你不问你身上的魔印,却去问别人身上的魔骨,真是有趣。”
虞绒绒也低低笑了起来,她重新抬起了笔,却是分明与此前完全不一样的姿态:“魔君大人不去看看自己现在的处境,却要来看我身上有没有魔印,也非常有趣。”
魔君一错神,这才发现,就在方才看似过分普通的交手之间,整座墓地的大阵竟然复而又被调动,逆转再行,成了将他困住的阵!
不,或许并非只是刚才交手瞬间的事情。
恐怕早在上一次她来这里的时候,就已经将这里的阵做了除了她自己之外,任何人都难以发觉的调整,所以才能在与他交手和交谈的须臾中,便已经布下了这样天罗地网之阵!
“若是此前的魔君大人,别说一战之力,便是您的一个眼神看过来,我也要仓惶逃跑。”虞绒绒并不靠近他,只遥遥以笔尖吞吐的剑芒对准他:“你甚至不敢在这个时候叫其他魔族来,是不想被看到……他们心中战无不胜、永远立于战力顶端的魔君陛下,如今竟然衰弱到了这个地步吧?”
魔君的眼瞳骤然一缩。
……
傅时画保持着跪伏的姿势,竹叶的飒飒声从未听过,白天黑夜,仿佛要将时间的概念都一并彻底模糊。
对于闭关寻求突破的清弦道君来说,或许时间早就已经模糊了。
他的寿数早已逼近了无限长,距离长生不过一步之遥,他有太多的时间去对抗那些虚无的声音,再去寻求一个突破的契机。
傅时画也已经化神,寿元虽然不比灵寂期的清弦道君这般绵长无垠,却也早已超凡脱俗,飘然如仙,自可逍遥。
可此时此刻,却是不一样的。
七日七夜,也不过弹指一挥间。
他又怎会真的失去时间的概念。
傅时画已经跪了足足五日了,距离七日的期限,不过最后数十个时辰。
但他依然一动不动,保持着这个姿势,只等一个答复。
第五日的日暮时分,一道叹息声响了起来。
那声叹息很轻,也很温柔,就像是清弦道君一贯的声线与态度。
“我不说,便是不想说。你是我的关门弟子,难道还不明白我的意思吗?”清弦道君的声音里全是无奈:“何苦如此执着。”
傅时画的声音已经有些沙哑,他听到了清弦道君的声音,顿了顿,什么也不说,只复而低声道:“我想救小师妹。”
“或许,她并不需要你救。”清弦道君轻轻开口。
“她当然会自救。”傅时画应道:“但我依然要救她。这两件事并不冲突。”
清弦道君沉默片刻:“小楼确实不能没有大阵师,但我想,你要救她的原因或许并非如此。”
傅时画慢慢抬起头来。
青色的发带随着他的黑发一并垂落。
他的眼瞳极黑,如黑发一般宛若最深的夜,这便让他的肌肤显得更白,眉眼更深,好似一夜之间,肆意洒然的青年已是昨夜,取而代之的,是如今宁谧幽深几不可测的傅时画。
竹林中的每一根竹子都青翠笔直,然而跪在地上的一袭青衣却风姿更盛那些茂竹,他如不屈的剑,不折的竹,纵使以最恳求的姿态重新起身,纵使他生命中的灯已经灭了大半,但只要还有一盏亮着,他就永远还是那个他。
“当然不是。”他倏而勾起了唇角,于是他原本平静到带了些死寂与冷漠的眉眼仿佛重新苏醒,重新带上了那片生机盎然:“我想救她,只有一个原因。”
“我爱她。”
竹声飒飒,他的声音并不高,却足以穿透所有的嘈杂,传入想要听清这个答案的人的耳中。
“这世上确实有一样东西,唯独你一人所有。思前想后,宁旧宿想要从你身上得到的,应当便是此物了。”长久的沉默后,清弦道君的声音重新响了起来:“问题在于,你愿意为救她付出多少?”
傅时画的回答没有一丝停顿:“一切。”
“我可以告诉你答案。但只有你真正自愿,才不会后悔。”清弦道君声音中的叹息更盛:“希望你三思而后行。”
然后,清弦道君的声音继续响了起来。
“他想要你的魔骨。”
第199章
这个答案并不出乎意料。
某些思考的须臾中,傅时画已经隐约预料到了这个答案。
又或者说,要猜到他本人所带有的独特性,并不复杂。
无非是“诱他入魔”、“他的性命”亦或者说“魔骨”这三个可能性。
如今,答案最终,落在了他的“魔骨”上。
相比起宁旧宿想要他身上的魔骨,傅时画更错愕于,原来清弦道君早就知道他身上的秘密。
是什么时候知道的呢?
是登云梯初见之时,还是他见长生后,才洞察了这一切?
而宁旧宿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想要他的魔骨呢?毕竟他与魔君有所联系,想来早就知道他身上这一根魔骨的存在。而如果是他修为尚低的时候,他大可出手来夺。既然没有,那么只剩下了两种结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