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阳妙也没想到云梯之上,竟然会疼成这样,第一次站起来的时候,她的心中写满了放弃,但她再抬头的时候,前方那道身影竟然还在向前,所以她也硬是就这样从地上爬了起来,再跟上了虞绒绒的步伐。
“我以为我是在保护你。”她一边奋力向前了一步,一边苦笑一声,喃喃道:“原来是我自作多情。
她再上前一阶,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小声道:“原来……是我在追逐你的脚步。”
她身后不远的地方,纪时睿苦苦支撑,却依然重重跌倒在地。
脸色苍白的少年眼中有些惘然,有偏执,他从此面上用力抬头去看前面虞绒绒的背影,完全不能明白她是如何忍过这样的痛。
她那样娇生惯养的世家小姐,难道也曾经吃过什么苦吗?
不,她……知道什么是苦吗?
纪时睿确实从一开始就非常不喜欢虞绒绒,这样的人像是他人生完全的对照组,生来就拥有他想要的一切,在知道她道脉不通的时候,他甚至不无讽刺地在想,那她就应该去安稳地坐她的大小姐,在这里苦修作态,简直令人作呕。
直到虞绒绒居然能一符断了纪时韵的剑。
再到此时此刻,连他都要咬牙强撑才能站起来,她一个道脉不通之人,却竟然还能再站起来,继续向前走。
纪时睿咬住下唇,直到有血的味道渗入唇齿间。
他不服。
他从心底里不服。
这种不服几乎要淹没这个来自遥山府这样极西之地而来的小镇少年,再撑着他从地上爬起来,咬牙继续向前而去。
至少……他至少不能在这里输给她。
不能输给这个道脉不通的……废人。
是的,废人就是废人,就算她能打得过纪时韵,在遥山府人的认知里,不能修炼的,依然是废人。
第五十二阶台阶。
虞绒绒整个人都像是刚被人从水里捞出来,她掏出一张符,将自己身上清理干净,再抬步上了一层,向着站在台阶上的某位教习一礼。
那位教习看着她的背影,突然道:“灵药堂也不是不可以养闲人。”
虞绒绒脚步微顿,却没有转过身来:“谢谢您,可我不想当闲人。”
这两句话也同样传到了山下,再落入了无数人耳朵里。
班言心神震动,紧紧抿着嘴,咬牙再登一阶,再无意中看向身后,却见许多眼熟的同门也在遥看着前方的背影,再攥紧双拳,继续向上走。
卫长老站在第一百阶台阶处,如此向下看去,脸上虽然还带着笑容,却沉默了许久,再倏而开口道:“小花啊,你眼光不错。”
耿惊花暴跳如雷的声音在他耳边炸开:“叫谁小花呢!!我眼光当然不错,我的眼光什么时候错过?!”
卫长老也不恼,只笑了笑,继续道:“但我还是要阻她一阻,你不要拦我。”
耿班师骂骂咧咧道:“我倒是想拦住你,但选择权又不在我这里,你能拦住是你的造化,你若拦不住,可就不要再打什么歪主意了!”
卫长老不置可否地一笑,再看着虞绒绒终于踏过了第七十层台阶。
云梯之下,大家原本嬉笑与冷嘲的声音越来越少。
登云梯的外阁弟子众多,却早已有大半都横斜在了台阶上,也有些人苦苦支撑,终于择师,如此扣算下来,林林总总,还在上面行走的,竟然不过数十人。
有人终于问道:“往年中阁的录取大约是多少人来着?”
“也就百来十人……往年我都觉得考试可太难了,以后我再也不这么觉得了,考试就是这个世界上最仁慈的事情。”有已经在中阁、来看热闹的师兄喃喃道。
柳师兄足足登记满了好几十页纸,再抬起头来看向周遭:“还有人要登云梯吗?”
半晌,有外阁弟子颤声问:“敢问柳师兄,道脉不通之人,在云梯上,真的会比其他人走得更难一些吗?”
柳师兄想了想,慢慢掏出来了一张符,往旁边一扔。
地上可容一人立于其上的半大石块,轰然而碎。
“如果说,寻常修士在云梯上承受的像是这样的碎石之痛的话……”他在众人愕然的眼神里继续道:“道脉不通之人,大约是三倍于此的痛吧。当然,我也没有登过云梯,就算要登,我也早已开脉,而有些东西,是无法用这种过于量化的方式来形容的。”
他打了个哈欠,又问了一遍:“还有吗?没有的话我可收工了。”
云梯之下,还有人尚在犹豫,虞绒绒已经路过了无数横斜在台阶上的同门。
有难以继续的弟子听到脚步声,努力撑起身子,想看看究竟是谁还能继续向上。
然后再在看到虞绒绒的侧脸时,猛地睁大眼,露出了不可置信的神色。
他们想到了很多人。
外阁也不是没有些才俊,那几位所有人都看好、马上就要炼气中境、甚至极有可能已经中境了的人如果越过他们的话,实在是再普通不过的事情。
为什么是她?
怎么偏偏是她?
她……怎么可能?
虞绒绒对所有这些目光习以为常,置若罔闻,眼前似乎只剩下了脚下的青色石阶。
第八十阶台阶。
道脉被啃噬的痛与痒习惯了以后,竟然也变得不那么难以忍受,虞绒绒抬袖擦干额头的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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