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因如此,聂昭才选择剑走偏锋,将重华的性命交给魔族。
她与黎幽约定,倘若有朝一日海晏河清,仙界再没有这些错综复杂的裙带关系,再不用顾忌谁的面子、谁的人情,她会代表太阴殿登门造访,亲自将重华押回仙界,依律处决。
在此之前,重华将在永无止境的痛苦中,深刻品味自己罪行的分量。
至于聂昭——
“呼……”
“通宵几个月,头一次睡这么久,还有点不习惯呢。”
——她回到太阴殿,一头扎进仙官宿舍的床铺里,人事不省地昏睡了三天三夜。
当她醒来的时候,正值月上中天,窗外是明亮耀眼的星海,好像爱俏的少女打翻了梳妆匣,珍珠碎玉倾泻满地,又向四面八方飞溅开来,在漆黑绒毯上泼洒出一片晶莹璀璨的流光。
“昭昭,你醒啦!”
哈士奇像个大号抱枕一样趴在她身边,一见她睁眼,顿时激动地竖直了狗耳朵,亲亲热热扑过来蹭她。
“欢迎回来!我们想死你啦!”
“哎唷!”
聂昭一把将狗头抱个满怀,只觉结结实实的分量落在臂弯,五指都陷入它松软的绒毛里。
她笑抚狗头:“好久不见,千树。这回出门不能带狗,身边少了你们,我也觉得很冷清。”
不过黎幽觉得很开心,这点就不用提了。
哈士奇忿忿不平道:“我都听阿尘说了!那条桃红色的老狐狸,一直变成大耗子跟在你身边对吧?太狡诈了!”
提到黎幽,他就像个老母亲一样苦口婆心:“昭昭,听我一句劝,他们狐狸精最有心机,你可千万别被他给骗了。”
聂昭:“呃,其实他变的是猫……算了,在你看来应该区别不大。”
“管他是什么呢。好啦好啦,既然回来了,就别惦记外面的狐狸精了。”
哈士奇确实不关心黎幽的种族,他只觉得狗生面临重大危机,作为灵宠的地位受到威胁。
因此,他不仅主动献身当抱枕,还殷勤地忙进忙出,一会儿表演用鼻尖顶着托盘端茶,用舌头卷起壶把倒水,一会儿神秘兮兮地叼来个大食盒,哄着聂昭亲自打开。
聂昭半开玩笑道:“怎么,请我吃饭?我这才刚醒,油条大饼就行,用不着这么夸——卧槽!”
她刚一打开盒盖,就只觉眼前一花,五花八门的菜色变戏法一样铺了半桌子,什么盐焗鸡、樟茶鸭、红焖羊肉、葱烧排骨、麻辣小龙虾……甚至还有满满一大壶杨枝甘露,半透明的碎冰与杯壁相碰,发出叮叮当当的清脆声响。
聂昭:“……”
投喂哈士奇的人很多,但被哈士奇投喂的,她可能还是第一个。
哈士奇解释道:“这些不是我做的,是碧虚湖弟子送来的‘供品’。”
“昭昭,你还不知道吧?碧虚湖涉事之人皆已伏法,向南飞自陈有失察之责,主动辞去了掌门之位。如今他挂着长老头衔,和各位仙官一起辅佐弟子自治,从头开始重建碧虚湖。”
“你别说,经过这么一遭,他对阮仙君态度客气多了!我头一次发现,他这个人还算可以嘛!”
“钟蕙兰和杨家兄妹决定留在碧虚湖,为救治受害者出一份力。至于叶挽风,自然是继续浪迹天涯,做他那行侠仗义的‘剑仙’去了。”
“还有还有,重华神像被推翻后,那些弟子新盖了一座‘聂昭观’,虽然有些简陋,但也算是你正儿八经的宫观了。对了,他们还要给你塑金身,想问问你喜欢什么风格……”
“噗——”
聂昭刚抿了一小口杨枝甘露润喉,险些全喷在狗头上。
她连忙道:“别别别,咱们不兴个人崇拜这一套。真要为我花钱,要不还是建个党校吧。”
哈士奇歪头:“党校是什么?”
聂昭一本正经:“就是比起宫观,更有助于传承我理想和信念的地方。”
“哦。”
哈士奇似懂非懂地点头,又邀功似的挺起胸膛,“党校的事先不提,昭昭你快吃饭吧!你看,这菜单是杨家兄妹定的,鸡、鸭、猪、羊是弟子们自家养的,竹笋和野菌是他们上山挖的,鱼虾龟鳖是从湖里钓的。花不了几个钱,你放心吃!”
聂昭也不与他客气,坐在桌边端起碗筷,边夹菜边问道:“大家都还好吧?我在岁星殿虚耗太多,一出门就撑不住了。还好事先和阮仙君通过气,她应该知道怎么对付。”
“那当然。”
哈士奇与有荣焉地点点头,“有阮仙君在,昭昭你就放一百个心吧。承光上神还想找你麻烦,都被她挡回去了。”
聂昭陷入昏睡之前,首先配合阮轻罗和各殿仙官一起做完笔录,事无巨细地陈述了自己的经历。
其后梳理成文、搜罗物证,逐个走访亲历此事的碧虚湖弟子,与天工长老等一干嫌犯的供词相互对照,最后办成铁案呈送到天帝案前,都由阮轻罗一手操办。
只可惜,面对如山的铁证,承光上神依然一意孤行,不仅使出浑身解数帮重华脱罪,还极力反对太阴殿将此事昭告天下,以免动摇仙界权威。
最终,天帝一番左右为难后,说出了那句让阮轻罗耳朵起茧的老话:
“承光上神毕竟劳苦功高,轻罗,这次你就退一步吧!”
我退你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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