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朵鹅黄色的喇叭花忽然放在了她的掌心里。
她抬眼对上谢和碧幽幽的双眼,他指尖拈着另一朵喇叭花抬手插在了黄二耳朵旁乱蓬蓬的毛毛里。
黄二抖了抖耳朵,歪头眼睛往上瞧,好像能瞧见一样。
容卿被他的傻样子逗笑了,抬手也把手里的花插在了他另一个耳朵边。
傻小狗戴着花,左歪歪头,右歪歪头,问容卿:“漂亮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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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了村子,雪娘和村子里的妇人早就开始忙活了。
村子里摆宴席和宫中不同,大家都会来帮忙,烧火做饭、择菜洗碗,男女分工不同,却都互相调侃,热热闹闹的干着活。
压根没有什么男女大防,不可同席。
容卿没做过这些,帮不上忙,雪娘让她进屋去陪白大嫂说话。
黄二在外面蹲在大铁锅旁闻着味,等着炖菜出锅。
容卿怕谢和不适应这样的场合,拉了拉他的衣袖小声问:“你要和我一起去看小羊吗?”
谢和瞧着她点点头,不知为何她说的每句话都透着可爱。
容卿带他进了屋,白大嫂正靠在床上哄着宝宝玩,瞧见容卿忙朝她招手说:“就等着你来了。”
容卿过去,白大嫂便将孩子抱起来给她瞧。
“更漂亮了。”容卿惊讶地赞叹,这宝宝比出生那日更白了,粉雕玉琢,一头微卷的银发软趴趴地在阳光下发光,她忍不住问谢和:“你看她,是不是像个小公主?”
谢和的目光在她脸上扫动,她开心了点吗?
“就是个毛丫头。”白大嫂笑道:“我也不指望她像公主,公主要学这学那多累啊,她就给我平平安安的长大,快快乐乐一辈子就好。”
容卿望着沐浴在阳光下的白大嫂,心中有些酸涩的羡慕,她出生母妃就过世了,她从小被乳娘带大,不知道母妃生下她时是不是也期盼过,平安喜乐就好?
做公主不好,只可惜出身是不能选的。
她没得选。
“我听雪娘说你读过很多书。”白大嫂拍着孩子说:“替我们丫头取个名吧,我和她爹都不识字,取的名儿不好。”
容卿原想推辞,但她没什么能帮忙送礼的,读书识字是她唯一擅长的了。
白大嫂喜滋滋叫来宝儿,让宝儿把他学识字的纸笔拿了出来,让容卿取名写下来。
白宝儿从破旧的书包袋子里掏出来一卷草纸和一截炭笔,递给容卿。
容卿坐在桌子上,将草纸理的平平整整,捻着炭笔想了想,在纸上写了两个字——呦呦。
谢和探头过来瞧着这两个字,“长得挺像。”
什么挺像,就是同一个字。
容卿拿起来给白大嫂看:“叫呦呦怎么样?白呦呦。”她想了很多高雅的名字,但总觉得不适合,她想替白大嫂的女儿取个快乐的名字。
“呦呦?是啥意思?”白大嫂问容卿。
“出自诗经。”容卿说:“呦呦鹿鸣,食野之苹。我有嘉宾,鼓瑟吹笙。是说一群鹿儿快乐的吃着草,一群好伙伴,快乐的唱着歌。”
白大嫂瞧着容卿笑,“读过书就是不一样,念得真好听,白呦呦,白呦呦……这个名儿好,一听就开心。”
谢和坐在桌边托腮看着被夸就脸红的容卿,她读诗确实好听,叮叮咚咚,像唱歌。
瞧她走过来,谢和对她说:“你也写首诗给我吧。”
“什么诗?”容卿不解,文盲突然想读诗了?
谢和望着她也文绉绉的说:“情意绵绵的诗。”
容卿脸一红,拿脚轻轻踢了他的腿,她就知道他憋不出什么好话。
她想了想,还是拿炭笔写了两句诗给他。
谢和接在手里,左看看右看看,“好字。”
“你认识吗?就说好。”容卿笑了,装得跟夫子一样。
他不认识也能看出好坏来,这字工工整整,细细瘦瘦,就是漂亮。
“给我读读。”谢和指着那些字。
容卿低着头整理炭笔和草纸说:“弃捐勿复道,努力加餐饭。”
“这么短?”谢和不满意,他这怎么才一句,“是什么意思?”
容卿歪头逗他说:“就是让你努力多吃饭的意思。”
她脸上闪烁着令人愉快心动的天真明媚。
谢和瞧着她,就算不满意这多吃饭的诗,却依旧将那张纸小心翼翼收起来。
这诗适合黄二,他早就辟谷不吃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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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席已是暮色四合。
黄二帮容卿烧了水沐浴,容卿教着他与谢和刷牙,谢和还好教,学一遍就会了。
黄二这傻子,总是爱把清洁牙齿的揩齿(牙膏)吞下去。
容卿只好掰着他的嘴巴提醒他吐出来,不许咽。
黄二哼哼唧唧刷了老半天才刷完,等上床睡觉时还砸吧嘴小声嘟囔:“嘴里都没肉味儿了。”
容卿躺在床上闭眼睡觉,没理他。
烛灯在身后熄灭,房间里只剩下窗外孤冷的月光,没一会儿黄二的呼噜声有节奏的响起。
谢和侧着身看背对他的容卿,她今天一天似乎一直心事重重,方才都没说黄二恶心。
“想听故事吗?”谢和轻声问她,他知道她没睡觉。
果然,她的肩膀动了动,“不想,你的故事太吓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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