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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记得刚进宫那会儿,元曦人生地不熟,对卫旸最是依赖。那时候,他就经常离京办差。元曦也不是没盼过他的信,只是经历了太多次失望,才渐渐放下念头。
    原以为这辈子都不会收到他的手书,没想到还是可以的。
    更没想到,会是这样的情况……
    这大概就是在乎与不在乎的区别吧。
    奈何彼时的她还没看破,很是不服气,也给卫旸回了一封信,将事情的始末都写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甚至第一次对他用上了质问的口吻,若他真要娶章夕樱,可否先放她出宫?
    横竖事情已经败露,他也不会再需要她这个“妹妹”。
    他的回信也很好地证明了这一点:请便。
    简简单单两个字,连落款都不愿多赏她一个。
    都说卫旸宠她如命,可她究竟在卫旸心里头是何份量?只有她自己最清楚。与其等卫旸回来亲自撵人,倒不如她主动离开,至少还能保全个尊严。
    元曦闭上眼,长声一叹,浓长的睫搭落下来,似一双风雨里倦了的蝶。
    窃蓝和银朱还欲再劝,她只道:“我乏了,先睡吧。”
    两个丫头面面相觑,虽还有第一肚子话要说,还是乖乖闭了嘴。
    *
    宫里出来的丫头,手脚都利索。元曦说要安置,大家很快便铺好床褥。
    元曦念着今日大家都辛苦了,便让她们都回自己屋里歇息,不必在外守着。可她自己却盯着帐顶的如意莲花纹,如何也睡不着。
    脑子里乱得像一锅粥,一会儿是章夕樱哭哭啼啼的脸,一会儿是卫旸冰冷的斥责,搅得她心口酸胀,像泡在卤水里,临近子时才勉强睡去。
    可睡了没多久,她就被外头刺耳的叫喊声吵醒,意识还未完全清明,一股刺鼻的烟雾就已涌入鼻腔,呛得她咳嗽不已,眼泪夺眶而出。
    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她霍然睁开眼,通红的火舌赫然闯入眼帘。
    “走水啦!走水啦!”
    锣声“咣咣”响彻整个子夜,曦园变得前所未有的明亮。
    夜里风大,火势蔓延得极快,呼啸着自四面八方压向她住的小院。每一个弹指,火舌都在疯长,“噼里啪啦”舔舐房屋。黑烟滚滚升腾,似一条泼墨的巨龙,直冲云霄,生生将这片被火光映亮的夜空重新拽回到黑暗之中,抢夺声、泼水声不绝于耳。
    元曦尚未清醒的意识,也在顷刻间变得明朗。
    她二话不说翻身下床,拿床头案几上的水壶将帕子浸湿,掩住自己口鼻。
    曦园临水而建,好端端的,怎会突然起火?
    不用多想,她心里便有了答案,腔膛里的怒火跟着烧了起来,但眼下不是考虑这个的时候。
    火势已席卷入屋,元曦忙俯下身,沿着墙往明间方向走,想看看能不能从大门出去。可屋门早已叫火舌吞没,根本无法踏足。
    一星火苗迸溅到她寝衣裙摆上,元曦忙跺脚踩灭。当下也不犹豫,拿起脚边的凳子,用力往窗户上砸。窗棂“吱呀”一声落地,却也是被烈火包围。
    不仅没找到生路,还让大片浓烟顺势从破口拥挤进来,本就不甚安全的屋子变得更加危险。
    元曦两眼被熏得火辣辣地疼,泪水止不住往下流。
    她转身想赶紧离开,房上的横梁不堪重负,发出一阵瘆人的嘶鸣声,从头顶砸落,摧枯拉朽般将卧房上方的大顶带下。“轰”地一巨响,炸开大片火焰,宛如暗夜里盛放的红莲。
    若不是元曦躲得及时,此刻早已葬身火海!
    然眼下的情况,也并不比葬身火海好到哪儿去。
    大火越烧越旺,将她团团包围,只剩脚下这片方寸之地尚未被火舌吞噬,但也是迟早的事。
    元曦无力地蹲下,地面被火烧得滚烫,隔一层绣鞋,也似踏在针尖上。
    浓烟呛得她喉咙剧痛,腔子火辣辣地疼,想大口喘息,可张嘴只会被热浪灼得更厉害,她只能咬牙硬挺着。
    这个时候,她竟不合时宜地想起了卫旸。
    可是想他又有什么用呢?别说他现在根本不在京,就算在,也不会赶来救她。这么个碍事的家伙,他巴不得她快些被火烧死吧!
    元曦惨然一笑,委屈和不甘攫住她的心,她愈发不能呼吸。
    意识逐渐趋于模糊,恍惚间,她听见窃蓝和银朱在院子外哭喊,伴随又一阵木头断裂的声音。旁边的十二扇沉香木屏风在火海中摇摇欲坠,马上就要倒下!
    她知道,她该躲开,可双腿就是不听使唤,扎在原地如何也动弹不了。
    元曦认命般闭上眼,安静地等待命运最后一刻的到来。手臂却忽然被人从背后抓住,用力一拉。她毫无防备地从地上站起,跌跌撞撞,向后栽进一个温暖的怀抱。
    面前是带着火苗的硕大屏风,从鼻尖轻擦而过,灼热感燎得她肌肤刺痛,恍如数万根银针齐齐扎落。
    背后却是潮湿的衣裳,和衣下剧烈跳动的心。
    环在她腰间的手清瘦有力,如铁铸铜浇般,几要将她嵌入骨肉,可指尖分明还在颤抖。
    “元元,别怕。”他说,唇瓣就贴在她耳畔。
    声音轻轻的,像是从极远的地方传来,伴着一股清冽的沉榆香,在她心口悠悠回响,顷刻间开出无数小花。
    第3章 卫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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