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从没见过皇帝这般和颜悦色的温柔神情,更不曾听见皇帝这般轻佻的语调。
“你叫简茶?抬起头来,”年轻的帝王语意含笑,在众多命妇之间,放肆地盯着秦茶的眉眼,然后评价,“是个美人。”
秦茶的眼睫毛微微一颤。
那是长羲。
穿着龙袍的长羲。
她第一次看见长羲穿这样的衣服,黑色的宽袍大袖,袖口滚着红色丝线勾勒的龙纹,他本该束着长发的,但此刻他完全披散下来,只勾了几束简简单单地用发带系着,席间有风,他的发会跟着飘散。
如此恣意又风流的邪魅模样。
秦茶简直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目光,只能克制地看了一眼之后,立刻中规中矩地跪好。
太后皱着眉头,刚想说“人既然看完了,就让世子妃回府”之类的话,就听见皇帝懒洋洋地朝世子妃招手,丝毫不顾忌地说,“你到朕身边来。”
此话一出,所有人的脸色都精彩了。
倘若先前只是猜测,这会儿几乎所有人都可以断定,皇帝这是瞧上自己的侄媳妇燕王世子妃了。
皇帝向来荒唐,但真的荒唐到这个地步,所有人脸色都不好看。
秦茶此刻知道自己的理智应该是各种惶恐,然后坚决不上去,但是情感上她又挺想过去的。
长羲根本不给她更多时间纠结,直接伸出一只手掌,他坐在花席间,从黑袍墨发到修长苍白的指尖,他的笑容矜贵而肆意,嗓音滑凉:“你不过来,是等朕过去吗?”
秦茶鬼使神差地福了个礼,声音温静:“是,陛下。”
她一步一步走过去,不到两步的距离,年轻的帝王稍往前倾,大手直接捏住秦茶的掌心,微一用力,直接把秦茶整个人扯进怀里。
他大笑起来,“皇嫂把她休了送给朕,可好?”
其他人哪里见过这样荒唐得无以复加的场景,一时之间,杯盏碎裂声此起彼伏。
在长羲怀里,她听见长羲用非常低的、只能勉强被她听见的声音说,“怎么惨怎么哭。”
秦茶只是愣了片刻,而后福至心灵地立刻反应过来。
她火速入戏地剧烈挣扎起来,配合起长羲演了一出有病皇帝和贞洁烈女的大戏。
“陛下!您放开臣妇!您、您!”
长羲一时没抓牢,秦茶溜了出去,然后她直直把脑袋撞向桌案,又在千钧一发之际被长羲拦住。
年轻的帝王恐怖地笑起来。
“被朕看上这么侮辱你?那么想死?”他捏着秦茶的下巴,阴戾地笑着说,“想死的话要不要让将军府的人一起陪葬?”
“治个作乱犯上的罪,如何?”
秦茶立刻流下了屈辱的泪水。
她仿佛看见了长羲灵魂深处震撼人心的影帝般的演技,自己蹦哒着追逐他的身影。
其他人一脸懵逼:……刚才发生了什么???!!!
第68章 番朝天阙(四)
太后是慈母,在一系列令人瞠目的意外发生后,太后的第一个反应就是慈祥地回圜:“皇帝,你也太心急了,见着喜欢的妹妹封个公主,以后还是可以时常邀请进宫玩的。”
然后太后微笑地看向众人,“你们说,是不是这个理?”
太后的潜台词就是,皇帝只是想把燕王世子妃当妹妹呢。
众人僵硬着身体,飞快地偷瞄着在皇帝怀里泪水涟涟的燕王世子妃,而后齐齐口不对心地附和,“是。”
平云夫人是太后幺妹,她笑眯眯地站起来,睁着眼睛说瞎话地配合太后,“可不是,陛下向来都求着一个好妹子疼,我看世子妃这孩子着实乖巧可爱,我都忍不住也想讨来当个女儿呢!”
众人附和之声此起彼伏,燕王妃整张脸都气白了,她倒不是心疼世子妃,而是心疼自己燕王府的那张脸面。
燕王排行在皇子间第二,皇帝是嫡子,排行第七,要是认真说起来,燕王世子妃简氏是要叫皇帝一声皇七叔的。
当叔叔的瞧上自己侄媳妇了,这丢的是全家人的脸面,但如果这个叔叔当的是皇帝,背地里会被戳脊梁骨的,却是他们燕王府。
燕王妃整口银牙都要咬碎,然而明面上她还得顺着太后圆了这个场面:“臣妇儿媳能得陛下青眼,真是再好不过,但她向来福薄,怕是担不起这天大的恩泽……”
燕王妃说话的期间,花席间的帝王侧着头,轻佻地低嗅着秦茶的颈边香,淡色的薄唇若有若无地摩擦着女人圆润的耳珠,那动作暧昧又色/情,但由年轻的帝王做来却格外撩人心弦,他乌黑的长发极近地滑落在女人素白色的衣襟上,那画面缠绵至极。
殿上多是已经人事的女人,帝王动作之间的暗示如此明显,众人这一看齐齐面红耳赤起来。
燕王妃顿了顿,她的笑容已经僵得快要皲裂,嗓音听起来也颇有咬牙切齿的味道:“臣妇这会儿身子有些不大爽利,和陛下、太后告个罪,容臣妇先行告退。”
太后的脸色也越发难看了,她警告似的看了一眼燕王妃,对方明了地点头——这个儿媳妇,不能留了。
见燕王妃意会并微不可见地点头,太后满意地稍抬手,“你身子不爽利哀家也不留你了,皇帝,让世子妃扶着燕王妃先回府吧。”
太后说这话时,慈祥和蔼里带着不容反驳的果决,语气也比之前的稍重,已经是很给皇帝脸面的警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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