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男孩看着她,他的眼里充满了防备。
林姷等了许久,也未等到回答,就当她要放弃时,他开了口,声音略微喑哑,细细的听,里面还带着些这个年纪的男孩特有的稚嫩。但他看着她的眼神却冰冷而又坚韧,仿佛心中坚守着某种坚不可摧的信念,成熟的令人诧异。
“我不要当死奴”他说道。
死奴,顾名思义,除非死,否则终身是林家的奴仆。
林姷略微诧异的看着他,蓦的说:“你就算是离开了林家也过不久,你看看你身上的一身伤,你以为你还能活多久?若非我从人贩子手里买下你,给你膏药,恐怕你都挺不到下一户人家。”
他说:“我感谢你,但我不绝不会当下贱的死奴。”
林姷说:“你要寻死?”
“不会,但我一定会想方设法的逃出去。”
林姷笑了,说:“只要你不寻死就好办,逃不逃得出去那是你的事。”肖儿恰好在外面敲门,林姷将肖儿手里的药接过来,对男孩笑道:“先把药上了。”同时又递给他了一碗汤。
他问:“这是什么?”
“参汤”林姷轻飘飘地说:“给你续命的,看你的样子不是也不想死吗?”
肖儿在门口不满的撇了撇嘴,遂将门关上离开了。
他结过汤碗迟迟没有喝。
林姷则坐在柴房的小胡床上给他调药,他看她在一旁自顾自忙乎的样子,心里忍不住起疑,皱着眉头问:“你为何要对我这么好?看你的穿着,是他们家小姐?”
林姷看着手里的陶碗,一边将药膏调制均匀,一边风轻云淡地敷衍道:“因为我喜欢。”
他疑惑地问:“喜欢什么?”
他没有得到回答。
林姷从胡床上起来,笑眯眯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说:“起来,把衣裳解了给你上药。”
他略微停顿,然后将手里的参汤一饮而尽,解开了衣服。
“你还没回答我,为什么照顾我?这种下人干的活怎么也轮不到你来做。”他纠缠着这个问题不松,下一刻他就疼得叫出了声,带着几分怒意,道:“这是什么药,比撒盐还要疼!”
林姷不咸不淡地说:“你的脾气还不怎么好呢?怎知道比撒盐疼,难不成有人往你伤口上撒过盐?”
这回换他不回答了,也不再嚷疼了。手肘搁在膝盖上,微微弯着腰,垂着眼帘,看着地上厚厚的灰尘不知再想什么。
林姷觉得奇怪,他明明没多大的年纪,却总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成熟的令人匪夷所思,他与她交谈时,她一点都不觉得他是个孩子。
她问:“你叫什么名字?”
他不说话。
林姷叹了口气,看着他那布满伤痕的后说道:“既然你不肯说,那我就猜猜。”她看不见他的脸,也不晓得他反感不反感她这样揣测他的身世。
他不拒绝,她便一边给她上药,一边淡淡地说道:“看你的样子不像是汉人,更像是有鲜卑血统。”药膏沿着他身上的伤口均匀的涂抹开,有的伤口甚至隐约见骨,她不晓得他是如何熬过来的,寻常人恐怕一早便死了。
他有着很强的求生欲,从他的眼睛里,她就能看得出来,他是一个固执而又坚韧的人。
林姷说:“贩子是自北边而来,一年前那里的鲜卑部落在打仗,而就在三个月前,慕容氏胜了高氏,屠杀了高氏鲜卑。”他的身体轻轻的颤抖了一下,肌肉绷紧,刚刚抹上膏药的伤口又渗出了血来。
林姷笑了,声音不自觉的带着些许兴奋,她说:“所以你姓高”
就在此时,他忽然的转过身,一把抢走了她手里的膏药,动作之快,使得她吓了一跳,笑意还凝在脸上。
他看着她,眼里是愤怒和凶狠,像是一头被惹毛了的幼狼。
林姷也反应了过来,他这是生气了,他的族人被屠杀光了,她不该表现的这么高兴,虽然她猜对了他的姓氏。
林姷没有道歉,脸上也不见有歉意和愧疚,她起身轻轻的拂了拂衣裙便推门离开了。
第3章 发疯
夜里,林姷在油灯前无聊的翻书,痴男怨女,情情爱爱,无聊透顶。
每当一入了夜,林姷就变得无比焦躁和心烦,随着林业深回来的日期一天天临近,她这种烦躁就越甚。
林业深是她的父亲,名义上的父亲,她是被买来的孤儿,和此刻被关在柴房里的那个男孩一样。
然而知道她是被买来的,只有林府寥寥几个老人再就是赵漾。
“小姐”肖儿叫她。
林姷抬起埋在手臂中的脸。
肖儿关切地说:“小姐若是困了就去睡吧,趴在矮案上睡是会着凉的。”
林姷说:“我知道了,夜深了你回去休息吧。”说着走到床边脱下衣裙。
肖儿要去灭灯,林姷说:“不必了,一会儿我自然会熄,你走吧。”
肖儿遂离开了。
林姷今夜不打算熄灯了,因为不熄灯,赵漾便不会来,他还没猖狂到敢在灯下与她偷情。
他不是不爱她,他的甜言蜜语也不全是假,他只是太自私,太懦弱了,他只想一辈子在林家苟安下去,更不可能将她从林家救出去。
其实归根结底,他还是不够爱她。
林姷脱下了衣裳,忽然像是想起来了什么,转身去梳妆盒里翻出了一支金步摇,她拿在手里不等细看,突然间一个人从窗外翻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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