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案上搁着大大小小的宝砚,墨色笔筒内无数只上品狼豪,书案的西面墙上,挂了好几副名画和名家的墨迹。
东暖阁原本就是一间书房,平日里供太子读书练字,偶尔会客使用,后来太子常常在此看书呆到深夜不想挪脚,便让人置办了一张床榻。
床榻搁在了里间曾堆放墨宝的库房,如今库房门也改成了一道月洞门,一排墨色的宝石珠帘隔断,已然成了一间起居室。
有了这一处,太子倒是鲜少再回后殿的寝宫。
唐韵也曾来过,十岁之前,不知世事之时,曾多次同顾家几位公子到太子的住处,一道论学,卖弄才识。
也曾趴在那张书案上,挥洒过手中的狼豪
如今再来,身份却完全不一样了。
她与太子原本就悬殊的身份,也彻底地被拉开,成了一个天,一个地。
唐韵的目光扫过他书案上的墨宝,大抵是勾起了儿时的回忆,心口的位置一阵酸胀难耐,忙地敛下目光,再也没有抬头。
太子去了一趟里间再出来,手里便拿了一件大氅,抬头看了她一眼,“怎么,好久没来,生疏了?”
唐韵没敢应。
太子走过去将手里的大氅递给了她,“穿上,孤出来一趟,你坐会儿,太医会过来换药。”
太子的脚步跨出了门槛,唐韵才迟钝地回过头,“殿......”
她,怎么坐。
小顺子端了一盆火进来,见唐韵还立了门口,便笑着招呼道,“夜里凉,唐姑娘坐着烤烤身子,殿下去了乾武殿复命,待会儿就回来。”
唐韵一笑,“多谢小哥。”
“唐姑娘往后唤我小顺子,或是顺子都行。”如今人都已经进了这儿了,小顺子可担不起这一声小哥,他还不想掉脑袋。
这么些年,他就没见到过有哪个姑娘,能踏进殿下的东暖阁。
*
太子到了乾武殿,却没能见到皇上。
魏公公出来见的太子,“天一黑,陛下便在吴贵嫔那儿歇下了,殿下可要奴才去知会一声。”
“不必了,明儿孤再来。”太子转身折回,正打算回东宫,凤栖殿的苏嬷嬷便匆匆地追了上来,“殿下,娘娘让殿下过去一趟。”
“母后还没歇息?”
嬷嬷答,“娘娘知道殿下遇刺,哪里还睡得着,正同五公主聊着呢。”
五公主一到皇宫,径直便去了凤栖殿,一会儿哭一会儿笑得,还说自个儿险些就死了,若非一位姑娘舍命相救,哪里还能看到皇后娘娘。
这一说,皇后娘娘的心都要跳出来了,怎睡得着,赶紧差人去寻太子。
她得亲眼见到自己的一双儿女完好了,才能放心。
*
凤栖殿。
太子到时,五公主正抱着皇后的胳膊,低声道,“母后放心,我都想明白了,人死不能复生,我总不能吊死在一颗树上,蒋郎地下有知,当也能理解儿臣。”
“你啊,和你皇兄一个样,就是心肠太善良,那蒋家公子到底有什么好,就他与他那表妹那档子事,本宫心里......”
“母后。”太子一脚踏进来,屋内两人的话戛然而止。
皇后起身匆匆走到太子跟前,拉住他胳膊,将其翻来覆去地查看了一遍,心才落地,“怎么回事,龙鳞寺怎么会有刺客,到底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本宫先前就让你跟着渊哥儿学些防身的本事......”
“母后放心,儿臣没事。”
太子握住皇后的手肘,安抚其坐回了软榻,目光瞟了一眼身旁的安阳。
安阳眼睛一眨,背着皇后冲他做了个鬼脸。
太子懒得理她,坐在了皇后右侧的一张高凳上。
皇后又细细地问了一回经过,听太子轻松地揭过,皇后倒没了之间的恐慌,“如此说来,倒是多亏了那姑娘,不知是哪个宫的,等回头本宫好好去答谢。”
安阳歪过头,看向了太子,笑着道,“东宫的。”
皇后一愣,转过头也盯着太子,他东宫何时有过婢女,不都是一群粗人。
太子的神色倒是平静,张口即来,“儿臣也是在龙鳞寺,碰巧遇上。”
皇后的神色更为疑惑,“那姑娘是哪里人......”
“江陵人,十六七岁,模样可好看了,要不是受了伤,被皇兄带回了东宫,儿臣早就带她来见母后了。”太子还未发话,身旁的安阳倒是都替她答了。
皇后又是一惊,“人在东宫?”
安阳睁着一双大眼睛,似乎并没察觉出有何不妥,点头道,“嗯。”
皇后看向太子,“太子......”
“天色不早了,母后早些歇息,儿臣明日再来......”太子说完便站起身,走了出去。
刚出凤栖殿门口,安阳便追了上来,“皇兄......”
太子的脚步未停,却温声道,“画像明日给你送过去,你自己挑,月初拿给孤。”
安阳:......
“皇兄放心,除了她是个姑娘,姓什名什,我什么都没说。”
太子:......
*
回到东宫,阮嬷嬷刚给唐韵换好了药,听到动静,唐韵将肩头的衣衫忙地一拢,起身相迎。
太子看了她一眼,视线落在了托盘内刚换下来的纱布,沾了不少血迹,“还疼?”
唐韵摇头,“不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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