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耿站在门口注视着卓仪的背影,攥紧了手里的小包。
他小心展开帕子,拈起一颗细细剥去所有外皮干干净净的果仁儿,把他塞进嘴里仔细品尝,想起卓仪对他说的话:“阿耿,这是零嘴儿,给你们三个都留了一份,你不要因为让着师弟自己不吃。”
嚼着嚼着,油香浓郁的果仁儿居然让他眼圈红了起来,明明是他吃过最好吃的果仁儿,仔细尝尝,不知怎么居然有点咸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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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豆腐坊忙得脚不沾地的陆芸花可不知道田家的事情还有转机,她没想过要把希望寄托于别人身上。在她看来只要能让事态变好,她就会一往无前地朝那个方向努力。
如果只是觉得自己帮不上忙又或是觉得事情太麻烦不想掺手……陆芸花虽然自认是个冷情人,却有个优点,很懂得“滴水之恩,涌泉相报。”的道理。
她昨晚辗转反侧想这事情要怎么解决,迷迷糊糊有点想法的时候睡着了,只等着今天实行。
大家在三点多便起来了,都聚在早春较为暖和的厨间,就算是年迈的阿婆刘氏和需要卧床修养的伤员陆勤此时也待在厨房陪伴家人,做着力所能及的事情。
陆芸花把活计一样一样分配下去,泡到现在已经吸饱了水鼓起来的胖黄豆被一勺一勺投入花婆婆精心制作的石磨中,豆浆混合着豆渣从边缘流入大盆,这时候味道真的称不上好闻。
黄豆的豆腥气很浓烈,尤其是没有处理过的生豆浆更是如此,没吃过陆芸花鱼汤面的陆勤难免严肃了神情,心里有点打鼓:豆子味道这样重,真的能好吃吗?
豆浆在大陶锅里沸腾翻滚,豆渣早已在前面过滤的过程中被全都滤走,用大勺翻动搅起,豆浆里的豆腥味随着一次又一次沸腾而消失,只余下平和温暖的香味,陆勤的犹疑也在香浓的豆浆香味中化为羞愧——
对于陆芸花好心来帮忙,他还不自觉怀疑她能不能做到的羞愧。
大家伙儿的早食便是豆浆配着林婶拿来的蒸饼和小咸菜,一喝这新奇浓郁又不带豆腥的醇厚饮品,在场众人无不称赞,在后面做豆腐的时候显得更有信心了些。
等豆浆微微冷却,用勺子舀起卤水一次一次打入,这一步自然就是卤水点豆腐的“点”了。
最后把凝结成豆花的豆浆倒入模具,在上面压上重重的大石头,豆花里面多余的水份被挤压出来,豆腐便会在时间和重力的作用下逐渐成型。
另说其他衍生产品,陆芸花只在熬豆浆时候顺手揭了两次豆皮,她始终觉得一锅豆浆揭两次豆皮已经是极限,再多会把整锅豆浆的“精华”都吸走,豆腐便没有那么好吃。
现在她还没想着做些别的衍生产品,只豆腐、豆浆和少量的豆皮就足以在工坊初期让秦婶他们忙得焦头烂额,其余什么豆干、豆花、豆卷……如果田家的事情能顺利解决,这些产品自然会一样一样出现,不用急于一时。
终于,模具在众人翘首盼望中揭开,豆腐如一块白玉般平滑无暇,陆芸花拿小刀切开一块,切面紧密不见一个孔洞,轻拿起后正是老豆腐柔软又扎实的手感。
从外形来说这块豆腐是完全合格的,只是外表再怎么好看,味道依然是最重要的一环,所以陆芸花没有妄下定论,切了一块生豆腐尝味道。
从口感上来说,老豆腐不适合空口白味的吃,它不如南豆腐软滑细嫩,也不如南豆腐味道清淡、没有杂味。盐卤水点出来的老豆腐是扎实的,细细品尝时豆类浓郁的香味便会夹杂着盐卤微妙的咸涩进入口中,口感凝实,称不上好吃。
当然,若有其他滋味浓烈的食材与它相配又是另一种感觉,杂味被相配食材的味道压下,只留清淡又香浓的豆腐味道,两者相辅相成又浑然一体,留下的只有“美味”二字。
“成功了!”在大家期待又紧张的眼神中,陆芸花无比肯定的又重重点头:“成功了!辛苦大家!”
两只袖子绑好故而显得格外干练的李氏伸手用袖子擦起眼泪,她半转过去不叫大家看她失态的样子,李氏丈夫陆勤深色惭愧给她递上帕子,一副想要安慰又不知道怎么安慰的模样急得团团转。
气氛有点沉郁下来,豆腐做成了,然后呢?
这钱到底能不能挣出来?豆腐要怎么卖?
一个一个问题在兴奋过后如同生长壮大的阴影,又一次爬上陆六一家人的心头。
“这豆腐卖价几何?”陆六叔在厨间没机会吸旱烟,局促地搓着双手,问陆芸花。
陆芸花沉吟一下定了一个数字,并不太贵,显然想走薄利多销的路子,她说:“我先去村长那里,昨日村长说味道若好便把豆腐推荐给朋友,让我们不要愁没人买,我拿给他尝一尝。”
“无妨,哪能都麻烦芸花,我先拿做好的去售卖。”陆六叔觉得不能全靠陆芸花张罗,总归是他家的麻烦。
陆芸花见状也不反对,只给他讲做些小葱拌豆腐,若人家问起豆腐怎么吃,便让他尝一下。
给秦婶教了小葱拌豆腐的做法,她又道:“因我今日出来的早,现在有点担心阿娘和榕洋,时间还早,等我先回家一趟再去寻村长。”
秦婶亲昵地握住她的手,嗔道:“芸花,你已经帮了我们许多,又怎么好再叫你受累?村长那里我去,你好好睡一觉,今日起得这样早,还耽误了你生意,都是我们带累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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