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处,仲北和聂茂之看在眼中心酸不已,那可是曾经骄傲至极的定国公府聂世子啊,居然有一日会甘愿沦落到连旁人影子都不如的地步。
“还等什么,既然查出了那个姓沈的身份有异,现在立刻将他抓起来,左右赏花灯的人越来越少了。”聂茂之压低了声音,要身后的金吾卫马上动手,他觉得只要戳穿了沈听松的身份,长嫂就算看着他们将他抓走也不会怪罪,从前她再通情达理不过了。
可惜金吾卫只听侯爷的号令,并未按照他的吩咐动作。
“赏花灯的百姓还有很多,侯爷吩咐过此事要秘密进行,不能引起潞州城中其他有心人的注意。”聂茂之的身后,施岐比他离开潞州城的时候瘦了一些,他紧紧盯着提着花灯欢笑的娘子,心中天人交战五味杂陈。
理智告诉他,娘子倾心的男子身份不简单,他到江南那么些时日不过刚理出一个头绪就惊得头皮发麻……为了自身的安全,娘子不该和他有关系。可施岐也同样很清楚,是自己将这个消息传给了定北侯,侯爷亲自到江南查探,马不停蹄地回到潞州,直接就下了封城的命令,沈郎君若是失了性命,他对娘子同样算是忘恩负义,背叛了她……
潞州城的街道其实不算特别的长,季初愁苦了一会儿发现他们已经快要走到尽头,这个时候才终于发现了有些不对,街上的人越来越少,也越来越安静了,徒留一盏盏亮闪闪的花灯摆在地上平白生出几分诡异。
她略带迟疑地看向沈听松,男子浑然不觉还不疾不徐地往前走着,察觉到她停下了脚步,偏过头来神态怡然,“你想的在从前来说是对的,很久之前我就是沈家一个不起眼的旁支庶子。对,就是那个和先德懿太子有关系的江南沈家。”
季初急急走了两步,靠近他,头上的珠串因为她急切的动作晃着莹光,手中的花灯也摇摇晃晃个不停,一颗心提了起来。
沈听松淡淡笑了一下,伸手替她将珠串拨了拨,直直看进了她清澈干净却不如何慌张的眼底,继续说下去,“从前我也以为我是沈家的一个庶子,后来被嫡母和父亲送到清净峰修道,我也以为他们是不想我长大成人后和家中的嫡出弟弟争家产。再后来,我的身边多了很多人,数不尽的人,一些人向我传输无为不争的道法,一些人恨不得将所有的仇恨和热血转移到我的身上。”
“阿初,曾经我很感谢你的父亲季尚书,因为只有他告诉我让我做回我自己,让我自由而又轻松地活着。”
“然而很抱歉,因为我的缘故,他死了。”
“阿初,对不起,今天可能要让你伤心了。”
不过,好在今天那人不会牵连到你的头上。
第五十六章
“他们说我的亲生父亲是先德懿太子, 虽然我从来没有见过他。”沈听松话音落下,宽阔的街道完全静下来了。
季初完全僵在了原地,脸上的血色一瞬间全部褪去, 手中的花灯一个不稳也差点落到地上。
好在沈听松俯身接过了它, 拿在了自己的手中。
他的手指修长而匀称,季初鬼使神差地将自己的手覆上去抓住了他,在沈听松无比诧异的目光中她焦急地开口, 眼中的急切几乎要溢出来, “快离开潞州城, 现在我们就离开!”
她记得晚上聂衡之跑到她的房间哭哭啼啼地说了些什么, 他对自己说沈听松是个骗子,聂衡之私下去查了沈听松的底细!
父亲的案子聂衡之就插手了,他一定会查出沈听松的真实身份的, 潞州城万万是不能再留了。
前事如何季初现在没有心情也没有心思去管, 她只知道现在的潞州城很不对劲,为了沈听松的安危, 他必须马上离开。
她纤细的手指抓着男子的手, 另一只手提着裙摆,作势便要疾跑,沈听松拽住了她,语气沉凉, “阿初, 今日我逃不出去了,你将花灯拿着。”
相处这么些时日, 这是沈听松头一回用这种严肃的口吻同自己说话, 季初心脏砰砰地跳动起来, 嗓子干涩, 然后猛然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左右摇摆向四周看去。
街道上亮如白昼但却诡异地只剩下他们两人,不,季初盯着远处慢吞吞走过来的身影,使劲咬紧了下唇,很快唇上咬出了牙印。
红黑色耀眼的鎏金宽袍,高高束起头发的墨玉冠,以及再熟悉不过的艳丽眉眼和黑漆漆的眼神,聂衡之在她无知无觉的时候一直跟在他们身后!
不对,现在是晚上,也许也许朝他们走来这个聂衡之是循着她的踪迹找来……和沈听松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
季初的心中怀着一种微弱的奢望,她挡在了沈听松的面前,松开下唇冲着走过来的阴郁男子嫣然一笑,“聂侯爷,您也来逛潞州城的花灯?这么久不见,想必你手腕上的伤已经好了吧。”
然而,男子就像是没有看到她,冷漠的视线只放在沈听松的身上,语调幽凉,“或许本侯应该称呼一句王爷?可惜忠王的爵位已经有人了。”
“轰”,季初的脑子嗡嗡作响,死死地咬着下唇几欲渗出血丝来,他知道了,他知道沈听松的身份了!忠王便是魏安帝为先太子遗嗣设立的爵位,由过继的宗室子继承,此时他提起忠王其中之意不言而喻。
“王爷?沈某不过一介无根客如何担得起定北侯一句王爷,恐怕接下来还会成为侯爷的阶下囚。”沈听松用温柔但又不容拒绝的力道将季初挡在身后,眼里同样仿佛没有她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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