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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也是这么想,”贺兰浑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徐知微的反应,“再有就是,我查到张良娣生前,曾偷偷打听太子妃的生辰八字。”
    “什么?”李瀛吃了一惊,“有这等事?她想做什么?”
    徐知微波澜不惊的脸上终于掠过一丝惊讶:“良娣问这个做什么?”
    “我正在查,”贺兰浑盯着她,“太子妃有没有听说过此事?”
    “没有,”徐知微轻蹙眉心,半晌,摇了摇头,“罢了,查不查的也没什么要紧,人都已经没了,先前的事,随他去吧。”
    贺兰浑看着她,她又恢复了平和淡然的态度,甚至唇边还带着得体的微笑,果然像纪长清说的,朦朦胧胧似隔着一层纱,看不清内里究竟如何。
    告辞出来时,外头早已看不见纪长清的身影,一路打听着追过去,才发现纪长清竟分毫不差,沿着昨天回来的路又出宫去了,想来是因为她不认得方向,便凭着记忆原路返回,贺兰浑不由得笑起来,自言自语道:“道长这可真是,离了我可怎么办?”
    不远处就是大业门,宫道上密密麻麻,又跪着一批进谏的官员,这次倒是有几个绯衣的,人数也比昨天更多,领头的那个连连叩头,口中高叫:“请陛下以太子协理朝政,禁止皇后干政!”
    众人一呼百应,都叫着这般口号,大业门内始终寂静无声,仁孝帝和武皇后都不曾派人出来,贺兰浑大步流星地走过,突然又听远处有人高声道:“万万不可!”
    回头一看,李瀛正飞快地往这边走,老远就道:“皇后雄才伟略,堪为圣人辅弼,尔等万万不可胡为!”
    贺兰浑摸了摸下巴,这下,可真是太有意思了。
    一直追到端门前,才看见纪长清的身影,贺兰浑撒腿向她跑去,边跑边叫:“道长等等我!”
    见她在门前停住,目光透过端门,望向远处寒冰未曾化冻的洛水,更远处隐约能看见酒旗迎风招展,乃是天津桥头的酒楼。
    贺兰浑便知道,她是想去沿着天津桥到菩萨寺、永福寺这条线,再查查镜子的线索,三两步赶上去,还没开口先带了笑:“都说好了等等我,道长又自己走了,真是狠心。”
    纪长清迈步走进幽深的门洞:“你跟他们说了什么?”
    “我跟他们说,从吴王府找到一面铜镜,”贺兰浑与她并肩走着,声音压得很低,“还告诉他们,张良娣在背地里打听太子妃的生辰八字。”
    “如何?”
    “太子的反应挺正常,太子妃么,”贺兰浑回忆着徐知微温婉从容的神色,“我也说不好,她太稳了。”
    极是稳,丝毫看不出端倪,除了武皇后,他也只见过纪长清这么稳,只不过徐知微跟她两个又不相同,徐知微是那种柔和的,捉摸不透又不招眼的稳,像空气一样,淡淡的,不易觉察。
    又想起整件事情中种种怪异不合常理的地方:“张良娣想害太子妃,结果自己死了,我起初在想,会不会是太子妃知道镜子有问题,故意给了她?可镜子又是良娣自己挑的,我现在,也有点莫不知头脑。”
    假如徐知微知道张惠心怀不轨,假如徐知微知道镜子的秘密,完全可以将计就计,将镜子给张惠,祸水东引,可镜子却是张惠自己挑的,这个推测,也说不通。
    眼前豁然开朗,他们并肩走出了端门,放眼望去,天津桥如同一条玉带横跨洛水,宽阔的桥面上熙熙攘攘,有来往的行人,也有兜售吃食玩器的小贩,纪长清迈步走上桥头,身边贺兰浑犹自说着案情:
    “晚上回去咱们把前八个女子的镜子都找来挨个照照,应该还有线索,再就是张钧那老东西,我得好好审审他……”
    话音未落,桥边一个挎着篮子卖五辛盘的小贩一回头瞧见了他,惊喜地叫了声:“贺兰郎君!”
    随着这一声叫,原本散在桥上各处的小贩拔腿都往这边跑,边跑边喊:“贺兰郎君来了,贺兰郎君来了!”
    纪长清冷眼旁观,见那些小贩一窝蜂地围住贺兰浑,七嘴八舌开始兜售:
    “我有新舶来的波斯酒壶,金镶瑟瑟石的,只要五贯钱!”
    “我新猎了一头花豹,牙口还嫩,郎君带回去玩吧,只要十贯钱!”
    “我有暖坑里烘出来的深紫牡丹,这个时节这个天气,全洛阳就只有这么一盆,只要五十金!”
    人多吵闹,纪长清无意再等,迈步离开时,听见身后贺兰浑的声音:“牡丹我要了。”
    周遭一阵此起彼伏的吸气声:“五十金买一盆牡丹?小点的宅子都够买两院了!”
    花贩欢天喜地送过花盆,贺兰浑伸手,咔,折下了盆中唯一一朵盛放的牡丹。
    碗口大的牡丹,花瓣层叠繁复如仙子裙裾,美得让人移不开眼睛,周遭又是一阵此起彼伏的吸气声,五十金一朵的牡丹,他竟然折下了?
    “去我家拿钱,”贺兰浑抬眼一望,纪长清已经走出去很远了,连忙小跑着追过去,“道长等等我!”
    冷香袭人,在他手中,也不知这花簪在她发上,会是什么模样?桃花眼中带着淡淡的笑,贺兰浑心想,其实他更想让她戴桃花,会让他想起三年前那个春夜,黑发与肌肤交缠的她。
    一只手虚虚拢着牡丹,以免被风吹到,突然听见边上有人叫他:“郎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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