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景昕轻轻颔首,说:“既然你已经想到了,那就要早做打算。”
周珩仍是笑:“退一万步讲,就算有万分之一的可能,周家可以平安,以我的手段,我也受不住这份基业,更不可能在周楠申的基础上,再创辉煌。周家过去就是许家的黑手套,有一批人专门用来处理见不得光的‘买卖’,不仅有人命,还有黑钱,毒品大概也碰过,更不要说那些涉黄的生意。这里面有一部分到现在还在经营,只是前些年周楠申就把权放出去了,周家只分红,只负责将钱洗白,他这么做就是要一步步把周家摘出来。而站在我的立场,我自然不会再让周家下场去碰这些东西,我只会加速往切割的进度,不会再让他们打着周家的名义做这些事。其实我原本就想,等到明年、后年,就把这块权力彻底切割。高征、黄彬这些人就是定|时|炸|弹,若还是做周家的帮手,就现在来看是弊大于利。”
周珩轻描淡写的说着自己的打算,好似并不在意权力切割后,周家会地位下滑,自此退隐江湖,提前过养老生活,而她也不在乎能否“守”的住这片江山。
事实上,这里面还有一层意思,周珩没有提,但她却不止一次的设想过,还想找机会去请教顾瑶。
当年顾瑶能从两败具伤的残局中退出来,绝不只是运气二字可以概括的,听说顾瑶不仅将她父亲顾承文的产业全都捐了出来,还在关键时刻提供了一大批以顾承文为首的犯罪集团的罪证,几乎可以说是将他们连锅端了。
可话说回来,周珩自知她和顾瑶还是有区别的,当年的顾瑶就站在权力中心,掌握的东西很充分,而她却仍身在迷雾,别说是许家了,哪怕是周家的内核,周楠申在临死之前也都没有交给她。
也不知道周楠申是不是也看出来,她绝对干得出掀桌子的事,所以到死都防着她。
换一个人,竭尽全力的想掌握家族的秘密,为的是站得更高,更稳,到她这里,却是为了刨家族的根基,看有多少筹码可以给这个家陪葬。
许景昕沉吟了片刻,这样说道:“时间上,我觉得可能等不到明年、后年,你就要被迫做选择了。”
周珩意会:“你指的是梁峰。”
“不只是他,还有许长寻。他们不会留给你这么多时间。”
周珩垂下眼,想了想说:“梁峰的意思是,过几天就会找机会跟我见面,他已经等不及了,尤其是在动了许景烨之后……”
到了这一步,就算许长寻再迟钝,也会意识到背后有人在搞鬼了,他要把这个人找出来,必然也会怀疑到她身上,甚至认定是她和外人里应外合,联手整许家。
而她根本无法辩解,她也确实是知情者。
许景枫和许景烨是怎么遭到毒害的,她是一清二楚,她选择沉默,就等于当了帮凶。
这笔账,许长寻一定会跟她算。
想到这,周珩说:“难怪许长寻得知我在你这边留宿的时候,会那么生气。他是不是以为我下一个要害你?”
许景昕含笑道:“我是他最不信任的儿子,当初找我回来也没打算托付给我,可到了今天这步,我却成了唯一的选择。而这唯一的选择,却和前面两个一样,都和周家的女儿纠缠不清,也难怪他会气成那样。”
周珩轻笑出声:“那还是让他继续误会吧,要是让他知道这次跟感情、利益都无关,纯粹是因为我有梦游症,他大概会气的吐血吧。”
“哦,完全无关么?”许景昕眼神微妙的扫了她一眼,遂起身去倒水。
周珩等他端着两杯水回来,接过来说了声“谢谢”,随即就听他若无其事的换了个话题:“你之前说,周楠申在临死之前还留了一手,你是不是想把那些东西挖出来?”
周珩接道:“嗯,但我不能直接要,陈叔不会给。”
“陈叔……”许景昕问:“周楠申很信任他?”
周珩说:“他在周家三十多年了,信任是一定的。但要说信任到,要将周家的命脉都交给他的话,倒也不至于。我猜,陈叔只是守住那些秘密的一道钥匙,他也拿不到里面的东西,只是防着其他人去拿。”
说到这,周珩又话锋一转:“其实就算周楠申不说,我也能猜到都是些什么,周家在海外有两个基金,这二十几年也有不少海外投资,还有周家帮那些大佬洗钱的账目、海外隐秘账户。而我手里的账本数据只是一小部分。”
不过要把这些东西都套出来,就得发生周楠申所说的万不得已的情况。
许景昕没有立刻接话,只审视着她的神情,随即像是猜到了什么,问:“你想利用梁峰和许长寻,设个局?”
周珩抬眼,眼睛里闪过一丝狡黠:“周楠申在临死之前就料到了局势走向,他也猜到梁峰没死,所以能让他留到最后的底牌,多半也和这两人有关。无论我将来能否全身而退,这张牌我都需要拿在自己手里,就算结果不能如我所愿,我也要拉他们一起陪葬。”
许景昕没接话,只是看着她笑。
或许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这一刻他的眼神不仅温和,而且光彩熠熠。
他对周珩是好奇的,虽然这种情绪有些复杂,他自己也分不清楚都是些什么,到底是兴趣多一些,还是出于男人对女人的解读欲望多一些。
他只知道,这有别于他上一次对异性生出好感的那种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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