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忍不住低低地笑了一声。
胸腔震动,昭棠刚刚睡着又迷迷糊糊醒过来,抬头,茫然地问他:“笑什么?”
男人垂眼,意味深长说:“快乐。”
昭棠:“……”
流氓真的耍上瘾了。
昭棠没理他,过了几秒,听他自言自语一般低声喟叹:“没想到是在这里。”
买这房子那年,他二十岁。重新高考,上了岁大,再没心情去住什么宿舍,打算在岁大附近买套房。
那时候房价还没有现在这么高,但那周边的房子从来不便宜,不仅不便宜,因为是老城区,房子普遍破旧。那年头也就一个高端小区,叫什么摩卡小镇,一个小区占了大片地皮。可惜已经交房,买不到了。
他直接拿了自己全部的存款出来,回祖宅吃饭那天顺手把卡给了外公,让他帮忙买一套。
外公很吃惊,问他:“这钱你不是存了很久吗?怎么就这么花了?”
他沉默了一瞬,淡道:“本来也是存来买房的。”
本来是存来买房的,只不过,不是买岁大附近的房,而是望大附近的房。
他十八岁生日正好在高考前一天,那晚昭棠请他吃饭,还送了他一张礼物兑换券。他想,自己总是这么泰然收她的礼多不好啊,怎么着也得回个礼不是。
他比她高一级,提前一年填志愿。她对自己的认识一向清楚,也没什么心比天高的志愿,她安于望大。
那好,他就报望大。
老师和同学都万分不理解他怎么想的,就算觉得临绛大学太远了懒得去,那也可以报边儿上的岁大啊,家门口,还好。
他可是状元啊!
爸妈倒是放养惯了,从小就什么大事都让他自己拿主意,只是在他说要报望大以后问了一句:“有了解过这个学校吗?”
他说有,他们就没意见了,随他。
但他那时候对那所大学全部的了解就仅限于,眠眠了解了,眠眠明年要去。
他得提前去等她。
毕竟异地恋影响感情。
哦对,还有望大的宿舍不怎么好。老校区,六人间,上下铺,没有卫生间。
他想,问题也不大。他们家的小孩都有点儿存款,学校旁边买套房给她住,权当是给她的回礼了。
毕竟高中那两年她总请他吃饭,他每次都心安理得地接受。别的男孩女孩一起出去吃饭,男孩从不让女孩付钱,女孩非要坚持付钱的话,两人还能当场吵一架。
他就从来没有这种自觉。她请,他就吃;她送什么东西给他,他也来者不拒,统统收下。
虽然她就送了他一张纸……但礼轻情意重吧。
他一度花了好些心思在望大附近挑房子,可是望大附近只有老小区,他就考虑着买套老房子,重新装修一遍。
他留意着她的喜好、她所有的细节。他打算大一大二让她自己一个人住,他偶尔过去看看她,省得她的同学们背地里说她闲话,影响不好。等大三大四她满二十岁了,他再住进去。
如果她不愿意同居,那也好办,直接先把证领了。
就这么,他把未来规划得明明白白。
如果不是大一下学期出国交流一年,他房子都买好了。那时候他想,他们本来就分隔两地,如果趁着这时候出去,等他交换完回来,她大一上学期刚结束,他们算起来只用分开半年。如果之后再出去,他们分开可就是一年。
可是万万没有料到,就是那一年里,发生了太多的事。
先是她的母亲去世,他竟然是时隔两天后才从爷爷口中得到消息。彼时他正和小组成员合作完成一个投资模型,成败不仅关系学科成绩,第一名还能拿到一笔不小的风险投资基金。
小组一共三人,他是组长,其他两个都是白人,优秀、野心勃勃。本来一切都很和谐,第二天就是presentation,还差最后一个关键模型,他们就势在必得了。结果这个时候,他接到了爷爷的电话。
他高中时住的房子是爷爷奶奶的,为了高中上学就近,临时搬过去。本来他一个大老爷们儿,自己一个人住也没什么问题,但爷爷奶奶嚷着反正退休也没什么事儿,就跟着搬了过来陪他。
他高二的时候,昭棠一家也搬进了那个小区,和他成了邻居。
高考后,他去了望城,爷爷奶奶自然地从那个小区搬离。不过爷爷在那里住了三年,认识几个棋友,偶尔还会回去一起下个棋,这才从邻居口中得知昭棠的母亲去世了。
那一瞬间,他的心像是被什么狠狠拧了一下。
然后什么都顾不得了,他起身就往外跑。
两个白人同学不明所以,拉住他:“Lu, where are you going?”
他没空跟他们解释,扯开他们,言简意赅:“Airport.”
一瞬间,两个白人男孩疯了。
“What’s wrong with you!”
“Are you crazy!”
他们上前来拦他,让他有点担当,像个男人。他没时间跟他们废话,三个人直接在草地上打了一架。
两个白人男孩跟他差不多的身高,也同他一样热爱健身、户外运动,身形健壮,他以一敌二,费了番功夫才打赢。自己也没讨着便宜,他眉骨上挨了一拳,破了皮。
他冲那两人歉意地说了一声:“I’m sorry, I have to be with h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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