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枝知道,这并不容易,甚至难于世界上的大多数事。
秦枝把听筒拿远了一点,重重叹了口气才又拿了回来,问:“那个女人很厉害吗?”
“不。”李京州竟笑了笑,“她不是个厉害的女人,她是个男人很需要的女人。”
“她心里一直有块裹脚布,她对我奶奶恭恭敬敬,对儿子百般溺爱,对李明城又过分依赖,是个典型的以家里的男人为天的女人。”
“她就像凌霄花一样,而你妈是一株木棉。”秦枝说。
李京州讥笑:“她这种女人,完全遵守男权规则,相夫教子,温声软语,没有主见,是李明城需要的女人。”
“那她对你怎么样?”
“一个正常的后妈。”李京州想了想,给了她这么一个评价,“她向着自己儿子,有时候会使些一眼就让人识破的小手段,仅限于此。”
“那李京炜呢。”
“你不是见过?”
“……我就是在想,你爸……嗯,李明城看起来是个严厉的人,为什么不管他?”
“一种弥补。”李京州说,“呵,全家都觉得对不起他。”
他们觉得李京炜从小偷偷摸摸养在外面,没有得到过太多的关爱和陪伴,所以总会不自觉偏心他,而他身上的某些坏习惯,恰恰让他们更加痛心,他们自责于自己没有教育好他,尤其是奶奶。
李明城倒是偶尔会训斥李京炜几句,但那些责备远没有给李京州的多。
李明城的圈子里大多是些有权有钱的人,这些人的子女上精英学校,学贵族教育,要么非常优秀要么非常纨绔,而李京州一开始是佼佼者中的佼佼者,李明城脸上有光,就自大的认为这一切都是他的功劳。
可是李京州在丧母之后,几乎没有过渡,就完全成为了一个纨绔的人,叛逆者里的叛逆者。
李明城对此完全接受不了。
都说棍棒之下出孝子,最严重的一次,李京炜在家抽□□,最后却把剩的烟草灰倒进李京州卧室垃圾桶里,李明城不分青红皂白,扯了腰带把李京州打的皮开肉绽。
李京州没吭声,捱完所有的指责和谩骂,相当于剔骨削肉了一次,经历了一次哪吒重生。
那次挨打之后,李京州搬出去住。
市中心的公寓只是为了方便,而西城才是他喜欢的地方。
因为那有母亲的童年。
西城的房子是姥姥姥爷的,后来二位老人死后,把房子给了李京州,筒子楼,是一个大城市里最落后的地方,但是人情冷暖都很浓。
也只有这样的地方,才能稍稍把他托起,不至于彻底掉入深渊。
“李京州。”
回忆戛然而止,李京州听到秦枝在叫他。
“嗯?”他问。
“我以后会对你好的。”她说。
李京州顿了顿,点点头:“嗯。”
“就嗯?”秦枝堆起被子,把自己埋进去,“不说点好听的吗?”
李京州认真想了想,说:“我也是。”
……
这天的电话真的没有挂断。
秦枝被关着,一天都没有吃饭,李京州陪着她也没吃。
晚上睡觉的时候,她缠着给他讲睡前故事。
李京州失笑,悠悠说了一句:“妈的,你真是一套一套的。”
秦枝反驳:“这叫情趣,和我在一起你永远不会无聊。”
其实对别人,秦枝是个冷淡的人,至少算不上热情,但是对他,她心里的另一面完全被开发出来。
李京州嘴上嫌弃,可是她讲着讲着,他就睡着了。
耳边传来他均匀的呼吸声。
她听着听着,也就跟着睡着了。
她完全不知道,其实李京州在听到她睡熟之后,缓缓睁开了眼。
他的睡眠一直都是个大问题,除了昨晚抱着她睡的那一觉之外,他已经将近一周都没有睡过超过三个小时的觉。
他不能让她陪着他熬。
秦枝睡了之后,李京州找了本书看,酒店用来做装饰的英文版的《巴黎圣母院》,他英文是正常水平,不过是磕磕巴巴在看。
大概四点多的时候,秦枝那边有动静。
是秦响进来了。
“姐,姐……”秦响把秦枝摇醒。
秦枝先是半睁着眼迷糊了一会儿,几秒后猛地清醒了,难以置信的问:“你怎么进来了?”
秦响的瞳孔里隐隐有光:“我给阿姨水里加了半片安眠药,你放心的走吧。”
秦枝想了两秒,才下床收拾东西:“你给她说,我回学校了,让她不用担心。”
秦响点头:“好。”
秦枝最快速度把一些衣服和化妆品装进行李箱里,秦响替她把箱子扛出去,一路送到电梯口。
秦枝坐进电梯,在门即将关上前,对秦响说:“响响,有事给我打电话。”
“放心吧。”
秦枝摇摇头:“我是说你有事,记得一定打电话给我。”
秦响愣了愣,勾出一个浅浅的笑:“行。”
电梯关闭了,秦枝忽然想起什么。
“喂?”
“嗯。”
“把你吵醒了。”
“没有。”
秦枝想了想,问他:“李京州,你来接我好不好,就按照上次我离开的方向来找我,我想立刻见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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