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星回又说:“我会尽量补偿你,让你以后衣食无忧。”
瞧瞧,体面人就是体面人。
“如果以后……”
“好。”凤琦打断他,然后平静地接受了。
跟订婚与结婚时的“大闹天宫”不同,她没有不依不饶,像是早就预料到一般。
谢星回有些意外,但抿抿唇还是什么都没说,这就是他想要的最好的结果。
凤琦这些年吃谢家的穿谢家的用谢家的,来的时候风风光光,走的时候就带了一只行李箱。那些过往的荣华富贵全部被她留在了这里。
谢星回沉默地望着她离开的背影,在她踏出门口的那一瞬还是没忍住开了口:“你就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当然有,”凤琦站在门口,往前是如一团迷雾的未来,身后是珠光璀璨的曾经,她戴上墨镜,义无反顾地走进未来,“我从来没喜欢过你。”
分完家产后她就离开了北京。
这座城市承载了她三十多年的回忆,她不忍心离开,却又不得不离开,最后开着车绕着四九城走了一圈,直到车没油才停下来。
她想,来到安河或许是上天的旨意。
一开始她买了一套别墅,过往谢家别墅里有好些人,她不至于感觉到孤独,但现在空荡荡的家里只有她自己。
后来她每天都溜去不同的小区,坐在那些小区最热闹的地方感受着喧嚣。
听着他们说家长里短,今天菠菜多少钱一捆,今天几号楼的老头儿又犯病了,今天孙子学会了十以内加减法……
那种她从来不曾体会过的人生,就这样以另一种方式出现。
凤琦常常听得入了神,经常在人堆里一坐就是大半天。
她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观察真正的人间。
最后她选择了一个有些年头的老小区,这里的物业形同虚设,动不动业主就会因为电梯突然坏掉而跟他们吵起来。
但凤琦却觉得很有意思,因为这个小区人最多。
那些一直沉睡着的不安分因子缓缓苏醒,大半年后,她已经很好地融入了安河。
然后,开了一家花店。
生意谈不上多好,反正她有钱,也没指望赚多少钱。
找了两个二十多岁的小孩儿做兼职,平常忙的时候就喊他们过来帮忙。
一开始她还有些不适应这样的忙碌,但习惯后觉得睡眠质量都比以前好了太多。
内心满足,精神富裕。
她觉得她喜欢这样的生活。
喜欢归喜欢,现实是现实。
她不想找阿姨,一日三餐成了每天苦恼的大问题。
七点的天还未黑透,她抱臂在街道上晃悠。
和形色匆匆通勤回来的社畜不同,她的悠闲气质显得格格不入。
从工业园A区逛到C区,大概某辆货车在运送砂石时颠簸了两下,水泥路上散落了一些小石子。
凤琦穿着凉拖走上去,有点儿硌脚,但又有种刺激穴位的舒爽感。
该找时间去按摩一下了。
她就是在这个时候突然闻到香味的。
她站定,也不嫌石子硌脚了,鼻翼翕动两下,而后顺着那股浓浓的烧烤味看过去。
对面的马路牙子上支着一个烧烤架子,从架子上方到底商门口串了一串黄色的小灯。
烟火徐徐升起,最后消失于藏蓝色的天幕。
凤琦闭着眼睛仔细闻了一会儿,嗯,这羊肉味儿正宗。
有段日子没撸串儿了,这味道霎时勾出她肚子里的馋虫。
凤琦抬步走过去,到跟前时被烟熏得眯起了眼,她紧了紧口罩的鼻梁条,换了个方向打量架子上的烧烤。
一把羊肉串被烤出了油,顺着铁网的空隙滴落到里面的炭火上,刺啦刺啦的声音响起,火光直往上蹿,膻味混合着调料味直往她鼻子里钻。
凤琦眼睛不离那把肉串,扬声问道:“老板,多少钱一串?”
“三块五一串,价目表去屋里看。”
这声音像是早上没睡醒张不开嗓子的沙哑,意外有点儿好听。
她这才抬头看向说话的人。
入目的是挡住半张脸的黑色棒球帽,只露出一道棱角分明的下颌线。
再往下是细长的脖子,以及两道清晰的锁骨,结实有力的臂膀上鼓着几条青筋,宽大的黑色背心随着他的动作起伏,透露出一种明明是成熟男人的身材却带着少年气的矛盾感。
凤琦开花店,整日见形形色色的人,包括各种各样的男人。
但是来买花的男人大多是带着点情调,有些小资。
而面前的这个男人,身材高大,穿着一身黑,因为烧烤架子散着的袭人热气而流了一些汗,偶有两滴划过他的锁骨,没入衣领,然后他就会抬起胳膊蹭一下。
凤琦被熏到眼热,但依然没离开。
男人注意到她的异常,狐疑地扭头看了一眼。
凤琦终于看见了他的眼睛,但还没看清是单眼皮还是内双,对方就把头转了回去。
不过哪怕藏得严严实实也遮不住那双眼睛的明亮。
凤琦想起对门特别注重养生的奶奶说过,眼睛亮代表肾好,这男人身体应该很好。
凤琦还在这儿想有的没的,男人再次说了一句:“点单就去后面。”
虽然他的语调跟刚才差不多,但凤琦还是听出来他好像有点儿不乐意,说不准藏在帽子里的眉毛也皱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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