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臣中多为崔家马首是瞻,紧随其后齐声附和:“请陛下赐姜美人死罪。”
皇帝端坐明堂之上,眉目深邃冷肃,闻言却是微微一诧,继而嘴角噙了抹笑意:“太傅何出此言?美人姜氏去岁因误服大寒药物,早于年前便重病而亡,何来狐媚惑主一说?”
底下议论纷纷,太傅身后的一位官员站出来问道:“听闻玉照宫有一女子手持凤印,还处置了都水使崔贤之女崔苒,敢问陛下,可有此事?”
傅臻面上微笑道:“确有此事,朕本已有公告天下的打算,此女为朕属意的皇后人选,凤印亦为朕亲授,当日崔苒主仆以下犯上,皇后不过是依律论处。”
众人更是满脸愕然,底下骚动不已,但见皇帝神色慵懒,轻描淡写间,这万众瞩目的皇后人选竟似已经板上钉钉,既成事实了!
可在此之前,众人只听闻后宫仅有姜美人一位宫妃,这皇后又是何时进宫,出身何处!
就连掌理礼制的大宗伯也面上茫然,今日竟是头一回听说。
惊诧之余,众人小心翼翼去瞧太傅崔慎与大司徒崔诩的面色,都知道历来大晋皇后皆出自崔家,如今竟连太傅和司徒都不知情,难不成,皇帝这是彻底与崔家撕破脸面了?
大宗伯上前一步道:“按照礼法律例,历来立后封妃必经广诏天下,将官宦世家适龄的女子呈报备案,经层层选秀挑阅,最后再由陛下与内府、春官府、地官府商议决定,岂有草草钦点的先例?”
太傅崔慎此刻的面色亦是冷得骇人,昂首言道:“皇后人选不单单是陛下的家事,更是关乎江山社稷的大事!皇后为国母,更为天下女子之表率,陛下金屋藏娇,却不知这娇娇儿当不当得起母仪天下四个字?”
众人你瞧着我,我瞧着你,窃窃私语好一会,“此女究竟为何人?若无世家背景,岂能登上后位?”
傅臻低头一笑,待殿中议论声渐弱,这才缓缓道:“此女出身名门,品貌俱佳,深得朕心。太傅都不知是谁,又岂敢断言她不能母仪天下,做天下女子的表率呢?”
话音刚落,众人见一直默不作声的御史中丞顾襄忽然持笏上前一步,而后于众目睽睽之下屈身跪拜,“微臣替臣女阮阮多谢陛下谬赞。”
皇帝幽深的眼底终于浮现出笑意:“顾卿不必多礼,平身吧。”
顾襄此话一出,紫宸殿上霎时如同水溅油锅,众人面面相觑,纷纷杂杂的议论声此起彼伏。
“陛下要立的这位皇后,竟是御史中丞之女?”
“御史中丞不就那一个女儿么,听说去年死在山寺大火之中,怎么又多出来一个?”
……
就连太傅与司徒也都错愕地转身看着顾襄。
不过众人碍于御史中丞嫉恶如仇、直言不讳的秉性,即便他官居四品,也不敢公然在堂上驳他的面子,更不必说恶言诋毁。
傅臻神色自然,面露微笑:“朕所中意的皇后人选,便是御史中丞义女,江东顾氏家风严谨,为天下士人表率,御史中丞之女得顾卿言传身教,端静贞淑,温良明-慧,世无其二。朕当择日昭告天下,立御史中丞之女为中宫皇后,诸位可还有异议?”
第97章 晋江正版独发 阮阮,永远都不要害怕朕……
众人相视几眼, 莫敢多言,忽听得太傅一声冷笑:“臣竟不知顾大人何时多了个义女,总不能随随便便一位民间女子, 安一个御史中丞义女的身份,便可飞上枝头变凤凰了?”
顾襄抬头看过去, 态度一如往常不卑不亢:“此女已纳入我江东顾氏族谱, 照太傅的意思,我顾家想要结一门义亲竟不能自主, 还需提前向太傅报备一声不成?”
太傅冷冷回道:“顾大人认义女,本官当然不会插手, 可这女子既然是大晋未来的皇后,为一国之母,那就与本官相关, 与宗族社稷、天下臣民相关!本官身为太傅,有辅弼帝王之责,本朝帝后若有失, 本官也理应训诫, 遑论皇后来路不明,本官竟不能多问一句了吗?”
顾襄清正的面容越发冷肃:“皇后本为我故交之女, 年少失祜失侍,自幼便在我府上寄居, 我夫妇二人视若亲女, 带在膝下教导多年。去岁顾某痛失一女, 内子为此肝肠寸断, 故而认此女为义女,以慰失女之痛。顾某行端坐正,自问无愧于天地, 太傅轻描淡写的一句来路不明,不知是辱没顾某,还是辱没我江东顾氏!”
顾襄义正辞严,一番话掷地有声,义亲虽比不得至亲嫡女,但众人皆知江东顾氏百年清正,此女又得御史中丞亲自教导多年,想来品貌皆是一流。
只是……
众人眼波一转,悄无声息地转调过目光,望向此刻面容沉凝的太傅。
都知道这几日太傅对主张立后一事十分积极,而太傅之女崔菩去岁及笄,也到了嫁人的年纪,如今皇帝龙体康健,早朝几乎日日不落,众人看在眼里,皇帝再不是从前那个命悬一线的病秧子了,两人无论是身份地位,还是品貌才情,都属良配。
太傅恐怕也是看上这一点,为稳固崔家在大晋屹立不倒的地位,自是要从崔氏宗族中选出一位适龄女子为后,但旁人的女儿哪有自家的好,难不成让都水使一流坐上国丈之位,爬到自己的头上去吗?崔菩无疑是太傅心中最适合的皇后人选。
可御史中丞顾家突然横空出世个义女,还甚为皇帝宠爱,不声不响地连凤印都交到她手中,这样明目张胆的偏爱,哪里还将崔氏门阀的脸面放在眼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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