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当真以连坐论处,在场的所有人都逃不开干系,而子孙三代不得入朝为官,对于一些世家大族来说,已经算是灭顶之灾!
他们清楚地知道,对于屠尽北凉五城的傅臻来说,杀人与连坐,并不是什么难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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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阮躲在大殿之后,手掌攥紧门框,从头到尾看完了这一切。
那些血淋淋的字眼,她分明怕得提心吊胆、手心出汗,甚至于脚趾一直蜷缩。
可恐惧之后,心中更多的还是奸恶之人被绳之以法的痛快。
这一次,他没有错,他给足了他们三日的机会。
直待老郑侯被人拖走,乌泱泱的人群也惶惶散去,她看到那一身玄金龙袍的男人伫立在寒风之中,良久,身形有些摇晃。
“陛下……”
她心里忽然有些慌乱,再也等不了,推开殿门便向他跑了过去。
第33章 晋江正版独发 别让我听不了,别让我看……
冬日的清晨寒意入骨, 晨光落下来竟没有一丝暖意,寒风吹得袍服猎猎作响,男人玄衣绀裳上绣的金龙也在阳光下泛着森森寒光。
下策, 这原本是他的下策。
上安女子失踪一案涉及的世家,地位虽不高不低, 可如若仅仅是依法论处, 也足以起到震慑整个上安权贵的作用。
但是他没有这么做。
那张名单里涉及的官员和贵族太多,他给他们自首的机会, 但同时也在拿他们开刀。
此案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牵连其中的恰恰是占据上安小半版图的腐朽世家, 这些门阀养出来的蛀虫,以祖辈为国驰驱得来的特权,行的却是尸位素餐、作奸犯科、祸乱朝纲之实, 本该严厉打击。
可他还是太过激进,借此事大做文章,几乎到了连根拔起的程度。
牵连之广, 势必要在整个大晋士族阶层掀起史无前例的轩然大波, 甚至动摇到江山社稷。
然后呢?
整顿吏治需要时间,寒门子弟需要培养, 土地兼并也是长久的难题,而大晋朝廷此时仍是靠世家大族的上位者在治国理政、攘外安内。
引发他们的不满, 就现在于他而言没有任何好处。
最最无奈的原因——
他抬起头, 望向高檐下随风而荡的铜铃, 唇角扬起微不可察的弧度。
似是自嘲, 似是自喟。
央央和铃,悲歌当泣。
一身九患,两处茫茫。
他活不了太久了。
傅臻独自在殿外站了很久, 他的脸上几乎没有表情。
方才那样的场面,包括汪顺然在内的所有人都吓得肝胆震颤,浑身冷汗淋漓。
盛怒之下,无人敢于靠近。
汪顺然是最了解他的人。
事已至此,此刻他最需要的是平静,平静地思考接下来所有的事情。
生或死,谩骂与指摘,破釜沉舟的抵抗,你死我活的战争,一切一切的可能性。
殿外沉寂了很久,仿佛有人扼住时间的脖颈。
倏忽殿门一开,身着淡金留仙裙的小姑娘提着裙摆跑出来。
汪顺然头皮一紧,赶忙朝她使眼色,可小姑娘似是浑然不觉。
接下来的一幕,更是出乎他的意料。
凛肃的北风中,有人茕茕孑立,袍服漫卷,一身气场如同山雨欲来的天色,阴沉得可怕。
可那个提着裙摆的小姑娘,红着眼眶,一步步跑向他。
用一种迫切和担忧的目光。
傅臻是天生的帝王,孤独,狠绝,铁血手腕,所有与仁君相关的温恭、道义统统与他无关,他有自己解决问题的方式。
因此这二十余年来,在这样一位君主面前,你可以永远从旁人眼中看到惶恐、卑微、怯懦甚至憎恨,可是汪顺然从未看到过这样一双眼睛。
太柔软,几乎是一种带着温存的眷注。
阮阮见过无数次他狂躁暴怒的模样,每一次都让她恐惧,让她避无可避。
可今日不知道为什么,她看到他震怒之下扬得漫天的供状,听到他冷冰冰地给那些人下了判决,又看到他一个人站在雕金砌玉的高楼之下,任凭狂风从他胸膛呼啸而过,她只觉得双目肿胀,无数的念头涌动在心尖,快要将她胸口挤得炸裂。
就这么从殿里跑了出来,然而在离他只有半丈的距离时,脚步又微微地顿住了。
胆怯油然而生。
她似乎忘记了自己的身份,一个给皇帝供血的药人,一个连身份都是弄虚作假的美人,一个朝臣都恨不得手刃的妖妃。
她能活到现在都是刀尖上走路,有什么资格和胆色去靠近他呢。
她有些晃神,木木地站在哪里,直至眸中忽然撞进了一抹刺眼的殷红。
鲜血落在他靴前,一滴一滴,缓缓在青白的石砖上晕开。
她心口开始泛痛,眸中被泪意晕染,仿佛那鲜血就滴在心头,让人疼得难以呼吸。
“陛下……陛下……”
脑海中一团乱麻,她终于忍不住走上前,搀扶住他手臂,另一只手胡乱地摩挲他掌心,她试图握着他,“陛下,外面冷,我们回去吧……回去好不好?”
她总能在他身上看到将军的影子,可今日她眼里只有傅臻这个人。
她看到他颓丧失语,眉宇间一种沁入骨髓的寂寥,她的心就那么狠狠触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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