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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时候能进殿么?暴君正在气头上,会不会拿人开刀?
    他一脚能将她胸口都踹裂。
    她端着漆盘战战兢兢不知所措,一抬头,就迎上满脸讪笑的汪顺然,没等她说话,里头传来淡淡的一句:“进来。”
    阮阮顿时心跳隆隆,谁进来?
    暴君在唤她?他一直知道她在殿外?
    汪顺然捋了捋肘弯有些凌乱的拂尘,朝阮阮躬身一福,“美人进吧,陛下对事不对人,不会伤害您的。”
    外殿的禁卫军很大程度上只能算摆设,内殿的暗哨才是傅臻一手培养的私卫,他若对谁设防,旁人是有命进来,没命出去。
    汪顺然心道,既然留着这姑娘在内殿自由走动,定然是不会怪罪了。
    可阮阮信不实他,从前他还说暴君不吃人,这又作何解释。
    她方才在殿外听到里头交谈的内容,虽未听全,却约莫知道傅臻要给北方的灾民减税,且准备拿世家子弟开刀,给那些无辜枉死的姑娘讨公道。
    倘若她没有听错,暴君这算是良心未泯?
    觉自己时日无多,想要在一息尚存之时为自己减轻一些罪孽,免得来日下了地狱受万劫不复之苦。
    他杀过那么多人,如今总算有了悔意,那便不会轻易要她性命了吧。
    阮阮思绪绕了一圈回来,终于努力平敛心绪,款款步入殿中。
    行至四方榻前,阮阮小心翼翼地抬眸觑他,发现他眉眼间虽冷意凝结,可姿态仍是松松垮垮,斜倚在一方软枕,颓然中有几分若无其事的意味。
    阮阮稍稍放下心,却也不敢造次,恭恭顺顺地将点心布在炕桌上,“陛下用膳吧。”
    傅臻睇她一眼,才见她睁着一双清清亮亮的眼眸,与他四目相触,虽勉力保持着平静,却仍是难掩眸底慌张的神色。
    阮阮将银箸放置在他手边,“陛下?”
    傅臻眼中划过淡淡笑意,垂眸扫过她瓷盏上的点心,“手艺不错。”
    阮阮生怕受他夸赞,忙解释道:“茶房的少监帮了我不少忙,否则能不能出锅还未必呢!就是不知口味如何,陛下快尝尝。”
    傅臻执箸的手慵慵懒懒地停在半空,似乎在挑拣。
    片刻,忽然牵唇一笑,慢条斯理地说:“都听到什么了,嗯?”
    他用的是闲适轻松的语气,就好像在说吃饭一样稀松平常,阮阮却眉心大跳。
    这是在问罪?
    她脸色煞白,慌得攥了攥手心,期期艾艾:“我……我没……我是……不小心听到些,但是……我不会说出去的!”
    傅臻见她不住地摇头,恨不得拍胸脯保证,就又气定神闲地笑了笑,“阮阮胆子这样小,来日太傅若将刀抵在你的脖子上,阮阮还是不说么?”
    阮阮几乎是吓得呼吸骤停,只觉一把凉意森森的弯刀正架在脖上来回捻磨,一时间连他对她的称呼都未曾留意。
    傅臻用气声低笑着,似在同她商量,“死在朕手里痛快些,朕杀人从不拖泥带水,太傅却未必,他若想知道什么,总有办法撬开你的嘴。崔府的私牢三十六般酷刑可不是儿戏,剥皮拆骨,老鼠钻心,你会知道一滴水也能穿透颅骨,一个人身上能切下三千块肉,重要的是,他不会给你一死了之的机会,所有的疼痛都会让你清清楚楚尝个究竟。”
    说罢,抬眸看她,笑意如常。
    小姑娘浑身的皮都绷紧了,他每往下说一句,她脸色便惨白一分,稍稍几句恐吓便已能让她三魂丢了七魄。
    有趣。
    傅臻若有若无地叹了声,嘴角露出惋惜之意:“怎么说你好呢?才来宫中几日啊,既欺瞒了太后,又得罪了太傅和崔苒。如今呢,朕也不打算放过你……”
    他垂眸啧了声,阮阮面色煞白煞白的,连口水都吞咽不下。
    怎么个不放过法?
    他还是要杀她?
    阮阮心下惊惶不已,鬼使神差地想起方才他说的那句,“下一回朕若是头疾发作,你就主动抱着朕,乖顺些,听话些,朕或许就会考虑放你一马。”
    不清醒的时候都能考虑放过她,这句话在他清醒的时候应该同样奏效吧?
    她心里忖度着,既然他能说出“主动抱着朕”这样的话来,应该也不算排斥她。
    何况汪顺然也说过,他不喜人近身触碰,可饶是如此,她也触碰多回了。
    那便说明,她并不惹他嫌恶。
    既如此,兴许……兴许这当真是一条生路?
    她好似抓住一根稻草,泪盈于睫,在烛火下映出一缕光亮。
    良久,那声音轻若蚊呐:“我……乖顺些,听话些,我也可以主动抱陛下……陛下能不能放我一马呀?”
    傅臻顿时一噎,讶异地朝她看一眼。
    她倒是会活学活用了。
    只是这话说得也太过僵硬了些,梗着脖子,一字一句那般不情不愿,仿佛有人扼住她那截雪颈,屈打成招才说出这么一句,还生怕被人听见。
    反观他这个掌控天下生杀大权的天子,在她面前倒显得像个强迫民女的泼皮无赖。
    阮阮真觉得自己无路可走了,她从来没碰到过这样反复无常的人。
    高兴得时候逗弄她,不高兴了能掐死她。
    这是个地狱里爬出来的魔头,浑身都是血淋淋的,屠尽北凉五城之人还指望他大发善心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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