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臻却没说话,匀净低沉的呼吸一直停留在耳边。
“咕咕。”
阮阮又听到肚子叫,阮阮怔住了,她没敢动,仔细回忆着方才的咕咕声,她觉得好像并不是自己的肚子。
不是她的,那就只能是……她眼睛往上瞥,正好对上暴君黑沉沉的凤眸。
“咳咳,咳咳——”
两声咳嗽来得太不合时宜,阮阮赶忙拿锦帕抵着唇,可被涎水呛得实在厉害,竟是越咳越激动,两眼都咳出来泪花来,怎么都止不住。
“陛陛陛下!我不是故意的……咳咳……”
她真的没有在取笑他的意思呀!
傅臻盯着她轻颤的背骨,想到那日在汤泉宫,温热的池水贴紧她后背的薄纱,勾勒出蝶翼的形状。
美人骨清瘦,类雪类银,薄如白瓷般透着光。
她每咳嗽一声,那瓷白的蝶翼便轻轻颤动起来。
阮阮瑟瑟不已,一边强忍着,一边又忍不住咳出声。
就算背过身,看不到男人的神情,可浑身还是一阵阵地发凉,仿佛那双漆黑的眼睛就要将她的后背盯出个窟窿来。
可待她咳停下来,再回身过来瞧,傅臻分明并未看她。
傅臻偏过头,眸中翻腾的巨浪恰在上一刻停息,那种恨不得将她碾成碎片的冲动也在慢慢退潮。他缓缓阖上眼。
阮阮倒吸了一口凉气,然后乖顺地贴过来,轻声道:“陛下,这么晚了,我早就饿了,我们能传膳么?”
她大大方方地将丢脸的事儿揽在自己身上,给他一个台阶下。
傅臻再睁开眼的时候,眼中炙热的侵略性已然消失殆尽。
他掀起眼皮,不紧不慢地扫视她。
小姑娘像只奶猫似的跪坐在他身侧。
傅臻倒是发现了这一点,他态度但凡柔和半点,她的小爪子便要往你身上凑近一分,见缝插针地探寻他的底线,但又同样小心翼翼。
傅臻牵唇笑说:“这么晚了,御膳房的晚膳冷了又热,热过再冷,反反复复几遍,还能入口么?”
阮阮心里鄙夷,山珍海味都满足不了他,她往外头望了望:“崔姑娘带来的点心还有好些,陛下要吃的话,我便去取来。”
傅臻冷哂一声:“朕当着她的面都不吃,如今却要等人走了偷着吃?”
阮阮:“……那,陛下有什么想吃的吗?”
傅臻漫不经心瞧她一眼,幽幽道:“你会做吗?”
阮阮不由得攥紧了手掌,谨慎地揣摩他的话。
她……应该会吗?
姜璇是老爷夫人唯一的女儿,因为容貌娇丽,在西北也算小有美名,从小便在蜜罐子长大,与京中贵女并无二致,都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主子,厨房那等油污之地,更是从未涉足。
可暴君这话分明就是想要听到正面的答复,他不用其他膳食,偏要吃她自己亲手做的。
恐怕又是想法子刁难。
想通这层,阮阮很轻地点了点头,用两指比划了个程度,“会一点点,不过做得不好吃,陛下若是愿意的话,我便去茶房瞧一瞧。”
做饭可以,但丑话得说在前头。
傅臻嘴角略略一弯,毫不客气地挥手,示意她可以走了。
阮阮便应了声是,随即起身下了檀木床。
绕过屏风,看到炕桌上还摆着形形色色的糕点,是方才崔苒带来的,阮阮瞧一眼便怔住了。
暴殄天物呀。
她一碟碟瞧过去,这些点心个个模样精致异常,大多都是在遥州见所未见的样式,诱人的甜香直往人鼻孔里钻,就是姜璇见了恐怕也要抓着她的手吵着要打包。
京中贵女用起膳来十分讲究,自不会像她这种粗人那般狼吞虎咽。每一碟糕点只有一块用刀匕切去边角一块,除了崔苒后来吃的那几块,其余几乎是完好无损,直接端上大宴都不违和。
她往床帐内觑一眼,忍不住咽了咽,又见殿外无人,便悄悄伸手,偷偷摸摸地捏一枚枣泥山药糕放到嘴里。
牙尖咬开绵润的外皮,细腻的香甜味道瞬间席卷了口腔,细滑香浓的枣泥馅儿顺着齿痕直往外冒。
阮阮一边吃,一边在心中感慨,枣泥捣得真烂呀!几乎是入口即化,外面这一层山药更是粉糯清甜。
阮阮吃完一个,又见四下无人,取了两块杏仁酥藏在袖中,这才唤了宫监进来收拾。
看那些点心被糟蹋,阮阮扁了扁嘴巴,心疼极了。
茶房不若御膳房食材丰富,不过这时节能找到的八珍竟也齐全,上好的枫露茶、桂花蜜,去心的莲子、新摘的百合也有不少。
阮阮谈不上深谙此道,可光看到这些食材,脑中能想到的菜式已有许多,可这时候藏拙最是可取。官宦人家出身的姑娘,岂能样样都会?
横竖她已经提醒过暴君,她做的东西不好吃,可他偏要她做,这就怪不得她了。
阮阮粗手粗脚地取了些桂花蜜,这档口茶房制膳的宫人还未下值,见此情景连忙上来问:“美人要做什么,交给奴才便是。”
阮阮大喇喇地舀了一大勺白糖倒进糯米粉中,一边加水搅拌,一边对宫监笑道:“不用麻烦少监,我亲手给陛下做两道点心……少监,这桂花糕加多少糖合适?这么多够吗?”
那宫监知道傅臻不喜甜腻,赶忙制止道:“多了!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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