岸上的杜兴翰冷眼看着姜姜崩溃,很不耐烦,眉头越皱越紧。一旁的许嬷嬷是察言观色的好手,见此立刻反应过来,冲着湖心喊:“快说!别磨磨蹭蹭的浪费时间!”
姜姜抬起头,辨别着声音的方向,小小的转动了一下身子。
“杜兴翰!”姜姜忽然高声喝到:“你不是想知道杜兴临和我说了什么吗?”
杜兴翰微微眯眼。
“我知我身份低微,从不奢求别的什么,更不敢奢望杜大公子的一颗真心,但我太傻了,总以为我至少是在你心中有几分不同的。我感念你将我带离那个魔窟,也感念你供我锦衣玉食,因此也只想与你生儿养女好好过日子……哪有什么与他人有染!”姜姜将怀中的襁褓稍向前递了递:“这是你的孩儿,哪怕你就算是将我放在油上烹我也只这一句话,樘儿是你的孩儿!”
“我不知谣言由何处起,但现在想来事情发展到这一步也不算奇怪。”姜姜语气中带着嘲讽:“你生性多疑又心中有鬼,因此便推波助澜,借着这谣言顺水推舟,以便可以一把除掉杜兴临这个心腹大患——哪怕代价是我与樘儿!可怕的是到了今日你还在众人面前以受害者的身份故作深情,惺惺作态,将众人蒙在鼓里,真是让我好不恶心!”
说罢姜姜啐了一口。
许嬷嬷闻言脸色大变,立刻让侍卫前去湖中抓住这个妖言惑众的女人。
姜姜放声大笑:“你们不是想知道杜兴临和我说了什么吗?杜兴翰,你逼我至此,我也不再给你脸面了。”
“杜兴临那日与我说。”姜姜抬手摸了摸怀中孩子的脸:“堂堂正正?杜兴翰一个杀父弑母,逼死祖父的人哪里会有堂堂正正的心。”
话音落后,整个庭院一片死寂,连声虫鸣都没有。
所有的侍卫在惊诧之后努力的低着头,只有许嬷嬷听的心惊肉跳,不敢置信的看着杜兴翰……她分明记得,杜兴翰的母亲是被闯入的小贼杀死的……
杜兴翰表情僵在脸上。姜姜的话没错,他这辈子没有信过谁,哪怕杜兴临被养成了一个疯子,他仍旧觉得杜兴临充满了威胁,可杜兴临常年龟缩在他的破院子里根本让他找不到借口去杀了他,他也曾想着如同当年杀死他母亲一样给杜兴临安排一场意外,可杜兴临次次都侥幸逃脱,便更让杜兴翰忌惮。当这次的流言传到他耳中时,他第一反应不是觉得生气,反而是想着,啊,终于可以弄掉这个疯子了。
杜兴翰一开始给杜兴临安排的是自杀,因为听了他在厅上的一席话,杜兴临羞愧难当以死谢罪,之后杜兴翰再给他风光厚葬,也算是成全了杜兴翰有情有义的名声。不料杜兴临这家伙居然连夜逃走,但是也没事,杜兴翰派了人去追了,追到后就地斩杀,以后旁人再问,就说杜兴临因事情败露逃走,从此杳无音信。
杜兴翰本以为杜兴临与姜姜说的是一些杜家的商业机密,因为杜兴临从小由他们爷爷亲自教导,而当年老爷子死的突然,什么都没说呢就咽气了。杜兴翰琢磨这么多年,总觉得他爷爷藏了什么后手,还很有可能透露给了杜兴临——这也实在是因为杜兴翰心眼小,疑心重,当年杜兴临才多大年纪?杜家老爷子就算真的和杜兴临说了什么,他一个小孩子能记住多少?
只是万万没想到,这杜兴临怕是在屋子里憋太久了,脑子与常人不同,居然跑到姜姜面前揭穿了他最为隐秘的秘密!
“既然如此……”杜兴翰死死的盯着姜姜,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你给我去死吧!”
说罢杜兴翰大手一挥,将站在小莲台上的侍卫通通召回。
随着侍卫的离开,大莲台开始降落……一直降落,直到姜姜整个没入了水中……
出于本能的保护,哪怕杜樘已经死掉了,姜姜还是高举着双手托着襁褓,到最后,仅剩一双手露在湖面上。
杜兴翰气的两眼发黑,太阳穴突突突的跳着,在湖边缓了有一盏茶的功夫才稍微好一点。
许嬷嬷小心的扶着杜兴翰,心中还在回想着当年夫人死的时候的场景:那夜虽不是她守职,可夫人身边向来离不开她,所以她睡的很警觉,可那晚的确是睡的相当的沉……
一旦有所怀疑,到处都是蛛丝马迹。
“嬷嬷,在想什么?”杜兴翰闭了闭眼,无力的问。
许嬷嬷吓得一个激灵,眼睛一转,连忙说:“在想那个小贱妇死透了没!爷,您也别气,那女人死了孩子,疯了,疯狗一样乱咬,她那些疯言疯语,您可别往心里去……”
杜兴翰垂下眼瞥了许嬷嬷一下,语气和善的说:“你可也别往心里去。”
许嬷嬷冷汗涔涔:“那是,那是……”
到了第二日,经过湖边的下人都战战兢兢的,有几个胆小的看到那双托举着襁褓的手还露在湖面上还被吓的尿了裤子,有胆子大的想去问问昨夜发生了什么,而全府上下居然找不到一个知情人,那些个侍卫仿佛一夜之间人间蒸发了。
但谁也没去处理湖中的姜姜,杜兴翰不发话,谁敢动?
于是这双手就一直矗立在湖中,精妙绝伦的湖上之舞便再也没有跳过。到了来年夏天,当时姜姜与杜兴翰抛入湖中的莲花已长的颇具气候,高低错落的荷叶铺满了整个湖面。入秋之后荷叶枯败,那托举的双手便又再次显露出来,一年复一年,时间久了,大家居然也习以为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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