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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用解释,我还不至于和你较真。”陆珩说,“但我希望,有朝一日,你能靠自己的思想做出结论,而不是听信别人。但愿这一天不会远。”
    陆珩说完就走了,只留陆渲一个人坐在床上,呆了好半晌。
    陆珩回到正房,王言卿已经散了头发,躺在床上养胎。她听到陆珩回来,问:“他怎么样了?”
    “没事,我去的时候他正蒙在被子里哭呢。”陆珩好笑地坐到床边,替她拉了拉被子,“反倒是你,郎中说你今日动了胎气,以后再想教训孩子,让丫鬟动手就好,不要自己来。”
    王言卿摇头:“我不动手,他记不住。”
    她这样说,陆珩却知道,她是怕别人动手没轻重,伤到了陆渲根基。陆珩没有拆穿,说:“好,孩子慢慢教,你不要忧心了,先睡吧。”
    王言卿哪能睡得着,她问:“今日他率领大军出征,听说皇上很信任他,给他私印,允他用密信直接向皇上奏事。长此以往,他会不会威胁到你?”
    这大概是陆珩今天听到过的最令人高兴的话了,陆珩问:“他是谁?”
    王言卿气急:“还能是谁,自然是傅霆州。”
    陆珩小心避开她的肚子,拥妻子入怀:“你能担心我,我很高兴。不过,他要想威胁我,至少先打赢了蒙古人再说吧。”
    王言卿听到皱眉:“莫非这一战有什么猫腻?”
    “没有猫腻。”陆珩说,“但大家都想立功,就像倭寇之战一样,每个人心怀鬼胎,最后一定打不成。这次我不给他清理局面了,希望他能搞定那些老狐狸吧。”
    陆珩的话一点没错,傅霆州最开始带军出征时,以为这是一桩战事,后来他发现,这是一场政治斗争。
    督军文官中有夏党,有严党,中层武将中也各有各的算盘。出征这几日,他们做的最多的根本不是商讨如何打蒙古人,而是争吵该听谁的。
    蒙古人本就擅长骑射,稍有犹豫就失去了战机,俺答骑兵已冲开包围,消失在草原深处。
    接连几次错失良机后,傅霆州再也忍受不了这群只会拖后腿的文人,用军法惩治文官。然而大明的文官最不怕的就是打,傅霆州越打,他们越要舍命直谏。
    最后傅霆州成了夏、严两党斗争的工具,他最开始打的是首辅夏文谨的门生,严维的人一看以为傅霆州是他们这边的,跳得越发高。傅霆州忍无可忍,惩治了一个严维的人杀鸡儆猴,也是暗暗和严维划清界限。
    他起复为大同总兵时是借了严维的力,但他后续已经还了人情。严维若想以此要挟他一辈子,在他军中谋取私利、破坏军规,他可不会答应。
    可是,傅霆州和严维割袍并没有得到文人的敬意,反而夏、严两党一起弹劾他。京城皇帝案头堆满了弹劾傅霆州的奏折,夏文谨的人说傅霆州刚愎自用,残暴不仁,苛责随军官员,想让大军成为他的一言堂。
    而严维的折子更狠,说傅霆州避战,故意放跑蒙古人,京城之围说不定就是他和俺答部落的阴谋。傅霆州之前主张马市,暗暗资敌,马市被停后,傅霆州怀恨在心,遂和俺答部落首领勾结,让俺答部落绕过大同府,从北边攻入长城,围困京城,以此威逼重开马市,傅霆州也能趁机揽权。
    这道折子一石激起千层浪,而北征军许久都没传来有利的进展,皇帝也忍不住怀疑起傅霆州的用心。按照傅霆州的能力,不该如此。
    夏文谨和严维内斗正凶,双方都用傅霆州做筏子,曾经马市大是大非的问题再度被搬出来。皇帝哪怕最开始信任傅霆州,在夏文谨、严维不间断的弹劾下,他也不禁动摇了。
    而给出致命一击的,是陆珩。陆珩拿出傅霆州在急袭奔赴京城期间,纵容手下军队骚扰民生、贪功冒进的证据。在整个围城之变中,被蒙古人劫掠的京郊百姓没多少,但被大同军痞抢走财产粮食的,却十倍于蒙古人。
    皇帝一看下定决心,解除傅霆州军职,命他立刻回京接受调查。
    出征时的盛况历历在目,但傅霆州没有想到自己再度回来,不是因为凯旋,而是因为“通敌”。
    傅霆州因涉嫌通敌,被押入诏狱调查。傅霆州身上还带着在战场上受的箭伤,因为路上没有及时处理,伤口到现在都没愈合,依然在剧烈作痛。傅霆州默不作声忍着痛,他想到自己的罪名,觉得十分可笑。
    通敌?他作为一个南征倭寇、北抗蒙古的将军,居然被人说通敌。
    锦衣卫的诏狱安安静静,他静坐在狱中,听到走廊上传来脚步声。他以为是提审,或者说逼供他的锦衣卫,然而一抬头,却看到了一个完全料想不到的人。
    她身姿窈窕一如十七岁,要不是衣服腰身放的很宽大,根本看不出她怀孕了。她眉目是他熟悉的精致柔美,可能因为成为人母,也可能因为这些年生活如意,她少年时永远萦绕不散的清冷疏离感消散不少,气质变得温柔,安静,沉稳。
    像一颗无价明珠,莹莹生辉。
    两人再见,万万没想到是这种情形。王言卿隔着牢门对傅霆州行万福:“镇远侯。”
    傅霆州实在没有想到,竟然是她来了。他讽刺地笑了一声,问:“陆珩呢?他竟然让你一个有孕之人,孤身进入大牢?他为了升官已经丧心病狂成这样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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