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昌国公、建昌侯要升官了?”
“是啊,听说是从二品的都指挥同知……”
两个锦衣卫谈起官场升迁,说的兴高采烈,并没有注意到侧门后,有一双鞋静悄悄离开。
王言卿用过晚膳后,照例去正殿里守夜。秦祥儿正在殿前训话,王言卿看着那些已经被惊吓和疲惫折磨的一脸麻木的宫人,心中无声叹息。
她只在宫里待了两天一夜就觉得喘不过气,这些宫女常年处在这种环境中,是怎么坚持下来的?
在这座华丽的牢笼里,没有盼头,才是最可怕的事情吧。
秦祥儿训话后,让宫女们打起精神,不允许有丝毫闪失。王言卿混在宫女堆里进殿,悄悄找了个不惹眼的地方站着。
之后的流程和昨日一样,张太后入帐休息,宫女们疲惫不堪,死气沉沉。哪怕秦祥儿耳提面命不许睡,但宫女们连轴熬了好几夜,恐惧终究不敌本能。才过不久,宫女们就晃晃悠悠,陷入昏沉。
秦祥儿起身,将内殿的门合好,沉着脸走到明堂:“太后刚睡着,你们怎么打起盹来?都警醒些。”
宫女们费力地支开眼睛,秦祥儿见她们那副惺忪模样,从桌边拿起一壶茶,倒在杯里,端给她们:“喝口水醒醒神。今夜务必守好太后,谁都不许睡。”
王言卿本来不困,但是秦祥儿不肯厚此薄彼,也给王言卿递过水来。王言卿怔了下,忙道:“不敢劳烦秦女官,我并不困。”
“王姑娘为了太后安危接连熬了两夜,这一杯是我敬姑娘的。”秦祥儿说着双手递来茶盏,道,“王姑娘,请。”
话都说到这一步,王言卿再推辞就是不知好歹了。她接过茶盏,点头对秦祥儿笑了笑,缓慢喝下。
秦祥儿等王言卿喝完后,接回茶盏,去另一边提醒其他犯困的宫女。
秦祥儿用浓茶帮大家提神,但是随着时间过去,宫女还是一个接一个陷入昏睡。王言卿也靠在扶手椅上,侧脸枕着椅背,合眼睡着了。
夜风寂寂,冷月溶溶,大殿里灯火通明,里面的人却一动不动,华丽的宫宇如死一般寂静。张太后躺在榻上,虽然闭着眼,但身体细微颤动,明显睡得很不安生。她仿佛听到一道尖细的鸟鸣声,她心想何人如此大胆,敢在她的寝殿里养鸟?可是张太后无论怎么努力,都无法从梦魇中挣脱出来。
又过了一会,殿中一个人清醒了。她挨个唤人,但没有任何应答。她轻手轻脚走向殿门,一推门,毫无防备被外面的冷风迷了眼。
等女子恢复视线,便看到黑洞洞的庭院里,一个人正站在树下。他没有点灯,低头摆弄手里的东西,像一道无声无息的影子,骇人极了。
女子定了定神,问:“何人擅闯太后寝宫?”
那个人抬脚,从容不迫走到屋檐悬挂的宫灯下,姿态胜似闲庭信步。他在光晕边缘站定,脸部线条冷峻锋锐,半明半寐,越发压迫感惊人。
“秦女官,你深夜出门,想去找什么?”
秦祥儿盯着陆珩,并不肯说话。陆珩轻轻笑了声,抬起手里的笼子,给她展示里面黑紫色的鸟:“该不会在找它吧?”
秦祥儿在看到陆珩的时候就知道一切都败露了。锦衣卫连着两夜无功而返,她便觉得传闻中什么案子都能破的陆大人陆珩也不过如此。然而事实证明,她太低估陆珩了。
他可能早就有所察觉,但等到今日才行动,一出手就是人赃并获。包括傍晚她听到锦衣卫闲聊,也是故意说给她听的。
他在逼她动手。
技不如人,没什么好说的,秦祥儿依然高扬着脖颈,哪怕失败也不肯坠了尊严:“陆大人算无遗策,我心服口服。接下来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慈庆宫各门已经被锦衣卫看守好了,陆珩抬手,后面的锦衣卫立刻上前,接过陆珩手里的鸟笼。陆珩整了整袖子,大步往殿里走去:“你要是聪明人,就保持安静。你最好祈求里面的人没事。”
陆珩越过门槛,直接往王言卿身边走去。秦祥儿心中了然,说:“陆大人放心,只是一些助眠的药物而已,对身体无碍的。”
陆珩生性多疑,怎么肯信犯人的话。他走到王言卿身边,俯身,轻轻摇她的肩膀:“卿卿……”
他说了一句,声音骤然停住。他看到王言卿的睫毛飞快动了动,眼珠在眼皮下转动,但依然闭着眼。
陆珩盯了她几息,慢慢直起身体。
教书先生不一定能考过学生,会识谎的人,自己撒起谎来简直一塌糊涂。
不过好在还不算笨。
陆珩懒得戳穿她的伎俩,他转身,负手走入黑暗,越过秦祥儿时,淡淡交代道:“绑了,听候审问。”
隐没在暗处的锦衣卫低声抱拳:“是。”
王言卿靠在椅子上,艰难地装睡。她听到门口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随即,传来一道闷闷的撞合声,不断往衣领里钻的夜风停息了。王言卿又等了一会,悄悄睁开眼睛,发现张太后寝宫又恢复寂静,一切如初,唯独屋里少了一个人。
原来是她,果然是她。
王言卿无声叹息,她中午时问尚膳监,得知慈庆宫并没有宫女要糕点。宫城为防止失火,只有少数几个地方能做饭,其他地方都禁止生明火。内廷吃食,只能从统一的大厨房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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