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没过多久,三司便拿出褚明鹤贪污的罪证,大批不明去向的银两单据上,盖的都是褚国公的印章,至于那位都察院官员之死,有目击证人称是褚明鹤威逼利诱不成,痛下杀手;
行宫坍塌,追根究底竟是因为褚明琛给出的图纸有误,人证物证俱全,这两桩案子就此结案。
而边疆也在此时突传噩耗,褚二爷听闻长安之事,与褚二公子临阵弃甲回长安,路上被敌军埋伏,当场身死,而因将领逃临阵脱逃,敌军已攻占沙洲。
圣上大怒,可人死了已无从追究。
偏这时,都察院再次上奏,褚府那位纨绔的三公子杀了人。
在这个档口出了这事,无异于火上浇油,就是圣上也再生不出偏袒之意,至此,褚家这长安第一望族,彻底败落。
褚瑜听得这一桩桩一件件,连眼泪都已经流不出来了,她那颗心像是被踩在地上反复的践踏□□,一片死气。
她不吃不喝呆呆坐着,整个人再无昔日半点灵气。
直到褚家人被流放那日,她才得知赏花宴上与她同床共枕的男人,竟是顺义候府那位连中两元的世子爷,而赏花宴次日,就是殿试。
那位本该在殿试上被钦点为状元郎的世子爷,因德行有亏被圣上除名。
他的父亲顺义候划去了他在族谱上的名字,当日就将其赶出了长安城。
紧接着,三皇子遇刺被斩杀城外,她的婳姐姐陪三皇子一同战死。
向来心思单纯的褚五,终于嗅到了阴谋的味道,突生的疑心,成了她活下去的唯一信念。
等她决定要活下去,弄清真相时,才发现景时卿已有许久没来看过她了,曾经待她如若珍宝的人现在对她避如敝履。
之后啊...之后的十几年,褚瑜被困在景府后院,看着景时卿娶平妻,夫妻恩爱,生儿育女,看着他平步青云,官拜相国,风生水起。
那每一日对她来说都是煎熬,是钻心的苦难。
她每日都恨不得早日死去,可早晨睁开眼后又想再等等,她想等到真相大白的那一天。
直到荣康三十五年冬,她再也熬不住了。
她的院子太冷,没有取暖的炭火,也没有可以御寒的衣物,她病了很多日,贴身丫鬟为她买药,送回来的是一具衣不蔽体的尸身,景时卿的那位平妻说,她在外头遇着流氓,死了。
她的嬷嬷也在月前失足落入池塘没了。
褚瑜知道这一切都不是意外,可是她能怎么办呢,她斗不过他们,只能眼睁睁看着丫鬟嬷嬷被他们害死。
到了这个地步,她心里早有猜想,可那个事实太过残忍,她无法接受。
寒风从破旧的窗户吹进来,褚瑜躺在床上缩了缩身子,她已经瘦的不成样子,身形佝偻,面色苍白,发丝已有几缕雪白,一眼望去,像极了行将就木的老妪。
可她今年,才二十九啊。
听着外头辞旧迎新的炮竹,褚瑜缓缓伸手瘦骨嶙峋的手,她有多久没有见过烟花了,曾几何时,她的那位三哥哥为讨她欢心,为她买了一马车的炮竹烟花。
三哥哥啊,对,她还有哥哥的,他们最疼爱她的,怎么这么久都不来看看她啊。
哦,他们来不了了。
他们都死在了流放的路上。
她的父亲母亲,叔父叔母,哥哥们,都没了。
他们都死了。
现在,她也要死了。
褚瑜眼角缓缓落下一滴不甘的泪,她终究还是没等到舅舅为褚家翻案的那一天。
突然,眼前出现了一道纤细的身影,褚瑜抬了抬眼皮定眼看去,竟是个少女。
她有许久没见过生人了,可这位姑娘,为何竟觉着有些眼熟。
那少女见着她,愣了半晌才飞快跑过来跪在她床前,边哭边喊,“小姑姑。”
小姑姑?
褚瑜定定的瞧着她,她何时有的侄女?
她的哥哥们,都没有...
哦,大哥哥是娶了妻的,只是在褚家出事后,他们便和离了。
难道...
褚瑜用尽全身力气想要坐起来,她激动的伸手想要触碰眼前的少女,会是她想的那样吗?
而后进来的妇人证实了褚瑜的想法。
“五妹妹。”
妇人飞快的跑过来一把将她楼进怀里,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五妹妹怎被蹉跎至此。”
褚瑜任她抱着,许久后才木讷的唤了声大嫂。
可话出口又觉不对,大哥大嫂已经和离了啊。
“哎,大嫂来接五妹妹回家。”妇人又哭又笑的应了声。
回家?
回哪呢?
她没有家了。
“五妹妹还不知吧,圣上替褚家翻案了。”
褚瑜黯淡无光的眼睛里终于燃气了一丝小小的火苗,她抬头望着妇人,唇角颤动,半晌没能开得了口。
她真的等到这一天了吗?
“五妹妹可还记得当年那位顺义候府的世子爷魏钰,他因军功返长安,今儿在朝堂与大舅舅,赵家舅舅联手为褚家翻了案,父亲没有贪污,是太子景府陷害的,三叔父的图纸也是太子做的,二叔父没有临阵脱逃,他与二弟是被太子的人暗杀了。”
“还有...还有五妹妹当年那事,也是太子与景时卿一手安排的。”
“景时卿那个人面兽心的畜生,千刀万剐也不解我心头之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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