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了,魏延,”她说,“都会好起来的,等事情都过去了,我们的时间还有很长,一切都会痊愈的。”
魏延忽而扭过头。
他锁骨清瘦,脸颊上不知何时沾了点泡沫,整张脸上平白添了点稚气,嘟嘟囔囔,忽然咕哝了一句:“疼。”
裴央一愣,“啊?”等到反应过来,她忙把手中沐浴球一扔,双手合十,“……啊对不起,我我、我不知道这个,我以为已经不会……”
“你……喂你不要站起来,对你坐下!”
“喂……魏延!!好好好,你就这样,你不要动了,你小心,好,你坐着,好,搂着我脖子也行,不要动,我帮你擦水,你乖啊。”
这是兵荒马乱夹杂着心疼的一夜。
等到给他收拾好,在客房安抚着人睡着,她抬头一看,已经是凌晨一点半。
可不知为何,裴央在久违的疲惫中,想到搂着脖子才安静、手里拽着娃娃攥紧纸条才愿意闭眼睛的魏延,忽而觉得前所未有的安心起来。
……还真想象不到,总是坚强到令人恍惚觉得从无弱点的魏延,也会有孩子气的一面。
她红着脸,摸了摸鼻子,声音低不可闻:“……怪可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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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静的日子就这么过去一周,期间除了没事和徐真真吵几句嘴,和沈秘书斗智斗勇,裴央将日常大多数的时间都花在了和魏延的沟通上——就连宋斐那个时刻都要咬人一口的毒蛇,也只是和李灿勇那头打得火热,倒忘了来纠缠她。
比起在医院里不容接近的敏感和暴力,处在平静状态的魏延根本没有主动攻击的倾向,反而更像个对外界反应过于迟钝的孩子。
他善于模仿,容易走神,但却非常粘人,裴央反复告诉过他几次上下班的时间后,只要下班回家的时间晚上十分钟以上,就会接到家里宅电打来的电话。
电话那头没有声音,只有电视机里某部电视剧里的对话又或是广告的声音。
裴央能做的仅仅是陪伴和引导,无法得知他的精神世界究竟是怎样光景。
可是唯一能够确认的,是每次回家,对方直直望来的眼神。
他就那么乖乖的,从她离开开始,到她回家,即使开着电视,依然只望着门的方向,等待“当啷”一声响,她就会开门回来。
好像世界原已荡然无存,只有她是唯一鲜活,唯一被珍视的。
“喂?有什么事?”她一边接起宋斐久违的来电,一边从包里掏出钱给出租车司机付账。
这天她和沈秘书就徐真真上次发布会的窘况商量了点对外报道的情况,回家晚了半小时,现在已经接近晚上六点半,在这之前,已经接到了家里的电话。
“有两件事。”宋斐的声音是异于平常的低沉,间或夹着几声止不住的轻咳,“一,杨柔嘉清醒了,现在在医院,情绪比较稳定;不过我想你现在应该更关心另一件。”
“什——”
“今天下午,五点二十分,成轩路老街5栋17号发生凶案,死者姓蒋,年龄29周岁,死于违禁药物摄入过量。我现在在警局刑侦科,你如果有时间……”
她的手机从指间摔落,宋斐的声音远去,只剩下朦朦胧胧的几句断音。
“你如果有时间,来和家属一起,认个尸吧。”
宋斐说完这句话,压低帽檐,走进刑侦科内。
小女孩茫然又懵懂地坐在椅子上,满盈负责将她抱着,她咬着手指,尚且不知道外婆为什么哭得这样凄惨。
李明德正和江文锦一起负责给嫌疑人录笔供,从审讯室里出来,正撞上宋斐站到蒋母身边,两人视线相撞——
宋斐唇角一勾,笑得人畜无害。
他径直上前,伸出右手:“久仰大名啊,李队长,这起案子跟我朋友有关,就麻烦你多用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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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爱满千家基金会,代表办公室。
林宣贤看着谢蘅和徐真真剑拔弩张的冷战,左右环视,终于还是出声:“你们两个,就算只是合作关系,也不必闹到这么僵吧?”
徐真真闻言,将面前的茶水拂倒在地,伴着“噼里啪啦”一阵脆响,她双眼通红,声音拔高:“林叔叔!今天是你把我们两个一起叫过来讲和的,但你也看到了,谢蘅他是什么态度!是,我喜欢他,喜欢了十几年啊,他现在这样让我难堪,我还答应来见他,我已经退的够多了……真的够多了!”
她说着,霍然起身,双手撑在桌上,瞪着对面满脸漫不经心的谢蘅:“两年前,在你们谢家,你第一次让我用“女朋友”这个身份露面,我挡了一枪;现在,你同意让我公开,又是为了让我帮张月“挡枪”,是,我是个坏女人,我穷凶极恶,但我做错了什么,被你这么糟践自尊?!”
“裴央那个臭女人可以恨我,我的顶头上司、我的个个朋友都可以恨我,唯独你,谢蘅,我从来都没有害过你,也没有放弃过——你是我十几年唯一想要的东西……”
“说够了?”谢蘅将手中把玩的钢笔放回桌上,扭头看了一眼面上同样不好看的林宣贤,“听完了,我可以走了?”
林宣贤只得赔了个笑脸,“等等!真真,你也知道,那天挡枪的事,不是我们这边做的,阿蘅也不是故意让你受伤;你们这次公开,也是为了稳固基金会的外部形象,同时也是阿蘅听了我的话,为孤儿院做点事,凡事都有解决办法的嘛,何必这么要死要活?那个小姑娘不懂事,难道你也要陪他们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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