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家伙——他腹诽,从小到大就光对自己这个能当小叔的人来这招。
宋斐背靠钢琴,莫名叹了口气。
“老爷子从我妈那里买通人了,等把聂月莹放出去,让她去解决那个关键的条子,现在应该已经把人调开了,之后警局里的人会先把案子定下来,保证你这个继承人不要还没拿到金钥匙,就先去吃了牢饭。”
“别多管闲事。”李灿荣瞥了他一眼,兀自起身,“谁犯罪,谁煎熬,我都有安排,你可别忘了,老爷子是干什么起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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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往市立医院的大道上堵得水泄不通,一列列汽车横亘,不时有司机探出头来往前方远远看上一眼,很快伴着叫骂声缩回头去:“这他妈什么鬼日子,又堵车了,今天死人格外多啊?!”
李明德刚探出去半个头,就被这骂声唬地一震,坐在一旁副驾驶座的满盈正看手机,硕大的标题也正报道着此前街口的交通肇事案,闻声,她嘴角一抽,摁下车窗,跟在后头骂了一句:“就你他妈有嘴!积点德吧个恶心人的货色!嘴上长蛆了?”
语句之泼辣,音色之洪亮,令李明德恍惚有耳膜剧痛的错觉。
此前魏延扔下一干人等面面相觑,警局里虽然忙得焦头烂额,还是派了两个人跟着到医院看看情况,这时候被堵在路上,眼见着时间流逝,难免不愈发心急。
李明德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距离他们出发,已经过去了接近一个小时。
坐在后座的裴央倒没什么反应,跟着放下手机,只说了句:“情况不知道怎么样了,我走路过去,你们随后来吧。”
两人没来得及点头,她已兀自开了车门,沿着车流中狭窄小道一路小跑,很快消失在大路拐角、通往医院的小道。
满盈叹了口气,复又看看手中即时热点新闻里的图片,现场一片狼藉惨状,魏延的舅母——那个叫杨丽芸的中年女人从商场出来,下午两点多,正逢人流稀少的时候,或是四下无人,虽然是红灯,女人依然一边接着电话一边穿行而过,随即便被迎面而来的大货车撞飞。
她被撞开足足五米,却不知为何,还强撑了一口气,好心路人提醒下,肇事司机急忙拨通医院电话,将人送往医院紧急抢救,而根据最新消息,似乎已经是……
车流队伍龟速前移,李明德忽然喃喃了一句:“我感觉,最近头儿和裴老师都不太对劲。”
“啊?”满盈回过神来,侧头看他。
“头儿的事咱们也知道,可能家里情况我们不清楚,也都不敢多问,可是裴老师……”他沉默片刻,“平常你一看见她吧,人也好看,温温柔柔的,让我这种粗人都有种岁月静好的感觉,但现在看她,总觉得跟带刺滴血似的,太——怎么说呢,太刺眼了,你说她之前被……绑走,是不是……”
“你想到哪里去了!”满盈猛一下拍到他头上,“可别乱说,头儿都没说些什么,你可别叨叨了!要我说,估计是被那学生气着了,然后被绑走面色不好,也就化妆……唉,说不清说不清,但你可谨言慎行!最近头儿……事接二连三的,换谁谁都接受不了。”
李明德沉默片刻,末了还是点点头,不再说话。
而与此同时的医院大厅里,身上警服尚未来得及脱下,魏延便径自进门,扶住膝盖,他大喘了两口气。汗水沿着额角一路流下,滴进领口,脸色因过度运动而涨红,他手指发颤,许久都直不起身子来。
路上堵车,他只能一路跑到医院,这时喉口近乎冒烟,缓了片刻,还没来得及抓住个来去匆匆的护士问清楚状况,抬头,迎面便看到面如土色地陈怀信向自己走来。
他忙将人拽住,气喘吁吁,问了一句:“人——”
“我先去交钱,”陈怀信打断他,“把钱交好,人就可以拖去殡仪馆了。”
魏延分明张了张嘴,但喉口嘶哑,像是蔓着铁锈味,让他许久只是维持着僵持的动作,却忘了本想要说些什么。
陈怀信看了他一眼,扔下冷冷一句:“表哥,你惹到那些人,有没有想过我们的处境?”
魏延一愣:“这是意……”
“不是意外!”
“你身后还有姑姑,所以可以肆无忌惮贯彻那些自以为是的正义,然后,给那些对你好的人带来一次又一次的飞来横祸”
“说到底,你们那些法律、正义、仁慈,究竟保护了谁?”
冷笑着,这少年眼角有泪:“我妈妈,她才四十五岁,表哥,人怎么能只活四十五岁呢?”
医院人来人往,各家人有各家人的悲欢,死生本是这人世间的常事。这厢有人被盖上白布从手术室里推出,家属在恸哭中接受现实,那头便也有新生儿伴着啼哭声来到人世,在男男女女喜极而泣的欢迎中被抱进怀里。
而自己满头大汗、狼狈不堪地在众人疑惑的眼神里,却只能沤红双眼,久久无言。
他忽而觉得眼眶发涩,一手抹了眼睛,将人放开,随即脱了警服,拢在怀里,满面颓然地在一旁找了个位置坐下。
他双手扶额,竭尽全力,才忍住哽咽的情绪——
舅舅,我做错了吗?
为什么我总是不断努力,可到最后,什么也没有改变,什么也保护不了?或者说,原本我所坚持的一切,就只是在做徒劳无功的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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