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的时候。艾家父母北上来看她。
一进门果然吓了一跳,直说闺女这是转性了还是有情况了?艾卿被他们笑得满脸通红,正好门铃声响,“芈月”喊着来了来了,过去开门,一打开,便见周筠杰手里提着个巨大的包裹站在门外。
两人大眼瞪小眼看了半天。
最后还是周筠杰傻傻先开口,指了指快递,又指指自己。
“我……那个,”他说,“之前,问她是不是要个书柜……所以……”
这个她指的是谁,不言而喻。
艾母顿时喜上眉梢,笑脸相迎,一把将他拉进屋里来。艾卿正和老爸在厨房忙活,闻声探头去看,见自家老妈已经开始查人家户口那态势,估计祖宗十八代都得给你翻出来,忍不住又抬手扶额。
“小周——”
小周这天蹭了个便饭。
吃饭前,不忘下楼去买了好几提水果,礼轻情意重,把艾母哄得合不拢嘴。吃完饭,艾母在那继续查户口,他有点不好意思,衬衫扎到手肘,就坐在个小板凳上,一边听她说,一边拼书柜。艾卿在旁边,递起子递图钉,也蹲在那帮忙。
等书柜拼好了,人亦走了,艾母剥了个香蕉,边吃着,又倚在门边,幽幽回头。
看了眼自家老公,又看了眼艾卿。
“唉,人比人,气死人哪,”她说,“还有,过了这村就没这店啦!”
艾卿抬着及膝高的小书柜,装书去了,全当没听到。
结果这书柜放在那,因艾卿还是有个不爱整理、看完书就顺手放抽屉的老毛病,没多久就落了灰。后来总放在那也不是事,问了周筠杰后,她索性又转手送给了宝儿,放在猫咖店里,她捐了几本闲书,和宝儿买的杂志放在一起,在一层设置了个阅览区。这书架倒才算是去了个合适的地儿。
到冬天的时候,十一月初,艾卿偶然问了一嘴,才发现时间过得忒快,周筠杰那只小存钱罐已快冒尖了。
“还真刚刚好三百六十五个才存满啊。”
她看到对方传来的照片,不由有些失笑。
在房间里打转收拾行李的动作亦慢下来,想了想,又回复说:那等我从香港回来,好像日子就差不多了。
想来去年在台湾做的调研还算成功,前几个月她又去了趟澳门,可惜灵感枯竭,耗了许久也没什么收获。这次年底,新的科研基金批下来,她想着港澳台至少都去实地考察一遍,回头论文可以再出个集子,便趁着最近香港的局势还比较稳定,又定了去香港的行程。
不想,竟忙完了和周筠杰的约定,刚好就在十一月开头的这一周。两边狠狠撞车。
好在小周是个好脾气的,对这种工作上的安排,一向亦没有什么微词。
只叮嘱她路上注意安全,回来的时候——有空出来吃个饭。便不再提存钱罐的事。
她松了口气。
其实也不知道,这口气松,究竟是因为他不怪她,还是自己那种微妙而想要逃避的心情作祟。至少心情总归是轻松了些。
第二天,起了个大早奔赴机场。
三个多小时的航程过后,终于落地香港国际机场。
她睡眼惺忪出了闸口,还没来得及四下环顾找人,来接她的人反倒先看见她,笑着跑过来,抱她个满怀。
“阿卿,你比照片上长得还靓呀!”
因讲的是国语,旁边有不少人投来探询目光,两人倒也不介意。艾卿笑着推了推她,又调侃道:“但也不要对我见色起意吧?林主编。”
“是副主编。”
“差不离啦~”
两人说说笑笑走出机场。
*
来接她的人名叫林柿,是香港某知名日报的副主编,早前艾卿负责给聂向晚那节目做顾问时,免不了要联络两岸专家,最后辗转却拿到了她的联系方式,林柿主动提出自己可以帮忙,最后在其中出了不少力,后来,听闻艾卿是港澳台问题研究方面的青年学者,又几次三番向她约稿,网络上累月的交流下来,两人成了不错的朋友。
这次来香港,因顾虑到香港花销颇贵,林柿还主动提出可以让她在家里借住。
到香港的第二天,见她仍处在人生地不熟的初阶段,林柿帮忙办了八达通,介绍完附近小巴的线路,最终想了半天,又建议她,如果要了解香港的风土人情,不用急着去中环,不如先去屋村看看。
“你都知啦,在香港,有冇房住是生死第一关,”林柿苦笑,“多少人住棺材房,新公屋又申请不到,每次拆迁都要闹。如今的政策,老人家听不懂,只知道是来人要夺他们的房,就最近,新界那又有人要收楼搞拆迁,办体育场,做公益……两边闹得不可开交,昨天刚有个老人跳楼。死得凄惨,我们今天正好都要去跟进报道。”
两人彼时正坐在路边的一家茶餐厅里吃牛河。
旁边,一群阿公正围成一堆,看电视机上跑马赛场。大呼小叫,声音躁得有些恼人,艾卿边搭话,忍不住又侧头看了一眼。
“这也是香港文化之一了。”
林柿见她表情,忍不住又笑:“不过安心,只有熟客多的店是这样的。去中环就不一样,一个个精致得,好像都马上就要去参加时装秀。通勤都西装革履啦。”
“嗯?”
“喏——打比方,至少像这位唐生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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