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小蜜蜂的烟花。
在小蜜蜂屁股上点燃引线——“嗖”一下,它就嘶嘶叫着、窜天飞起来。
底下的小孩被这动静惊得吱哇乱叫,她也被火光吓得躲在他背后,把他风衣都揪出一层接一层的皱。
可怜唐进余活生生成个挡箭牌不说,还被她揪到后腰肉,疼得肩膀直抖。
偏又憋不住笑。忍到最后,还是扭头来看她,说你胆子怎么那么小?话音刚落,第二只小蜜蜂已被旁边的孩子点燃,不受控制横冲直撞,一下钻到他脚下、劈啪作响。
两个人吓成一团。
你拍我我拍你怕对方真烧到哪,最后灰头土脸,四目相对。却仍是忍俊不禁地,一齐笑出声来。
“到底谁胆子小啊?”
“我是怕你被烧到头发。”
“嘴硬嘴硬嘴硬!”
“……”
“来小李,再给姐姐一只蜜蜂,我点给——不对,给一盒吧,让这个哥哥点给我们看^^”
一盒?
旁边的小朋友们不明就里,却还是在糖果的诱惑下,跟着艾卿一起起哄。
有人带头,童稚的声音,便也“愈演愈烈”,最后不住在院子里喊着:“哥哥,加油!哥哥,加油!”
唐进余:“……”
这是加不加油的事吗?
他苦笑。最终仍是认命地点点头,摆摆手。
掏出火机,不忘示意旁边扎蝴蝶结小辫子的小姑娘站远点,又拉开凑热闹走得太近的小寸头。
“——放了!”
一语落地。
焰火携着白光窜上天,蜜蜂的尾巴如萤火虫的光点。
院子里的邻居,在年夜饭的欢笑声中推开窗户看热闹。孩子们欢呼雀跃,扎蝴蝶结的小姑娘过来拖着艾卿的手,捧着红扑扑的脸颊,说姐姐你的男朋友,可不可以也介绍给我?
“……?”
啊哦。
这,这好像是个大问题啊,亲爱的小朋友。
艾卿唯有掩面失笑。
望向不远处他的背影。
要风度不要温度的唐某人,这夜穿着Burberry的风衣,里头就一件手织羊绒。头发被吹得在夜里乱舞,他眼睛被扎得痒了,索性一把将额发全抓到脑后,就那样蹲在地上,在孩子们的簇拥下,在南方的大冬天里,一只接一只地,给她放完一整盒的烟花。
那天回家的路上。
她晃着手里仅剩的几根仙女棒,牵着他的手,路过一对少年情侣,突然间,却又看向旁边人,奇思妙想而一本正经地说,你拿着这个,让我许个愿吧?
“许什么愿?”
“说出来就不灵了。”
路灯下,她双手合十。
唐进余于是成为她二十年人生中迟到的“仙女教母”。举着将要燃尽的烟花棒,快烧完时,又悄悄借着最后的火光点燃下一根,等她那漫长的愿望说完,睁开眼,烟花正好凋谢。
她微微笑,又依葫芦画瓢指挥他,说:“你也许一个。”
“我?我都没什么要跟老天求的愿望。”
“怎么可能哦——快许一个许一个,就剩下一根了,快点。”
“那不如我帮你许,希望期末成绩绩点全满?”
“都说了说出来就不灵了——你别诅咒我!快许你的许你的!”
跟赶鸭子上架似的。
他听得哈哈大笑。
却也拗不过她,于是只得又故意学着她的样子,双手合十,握拢,虔诚许愿。
只可惜,前头耽误的时间太长,就在他闭眼的那一秒,她手里“仙女棒”最后的花火便已熄灭。
他却好像没看到。
这会儿反而认真起来。
最后,光是默念也默念很久。许了一个很长的、很长的愿望。
幸好睁开眼时。
“许这么久啊?你许什么愿望了?”
……却并非满是遗憾。
因为有人帮他造了丁点,一丁点的星火。
——艾卿右手摁着打火机,左手手掌,小心翼翼地把那窜出来的火苗围拢、保护住。
她问完他,又冲他眨巴眨巴眼。
他于是突然笑了。
俯下身,便轻轻将那火苗吹灭。
“许愿成功!”
艾卿说。
正要把打火机再塞回他口袋,下一秒,他冰冷的手心,却已轻轻捧住她的脸。
可惜只停留了一秒钟。
大概察觉到“温差”,他突然又收回手。
笨拙地捂着自己脖子加温,直至把手心捂热。热乎了,才又来摸摸她,嘴唇动了动,仿佛要继续几秒钟前没说完的话。
艾卿旁观全程,瞬间被他的动作逗笑。
于是,原本浪漫非常的雪夜画面,竟就这样变成、她笑得直不起腰,又“被迫”在这虔诚的姿态里轻咳几声,憋住笑看他了。
“干嘛呀,”她说,“干嘛呀,你是江直树还是仲天琪?演偶像剧呀?”
他被她的语气感染,也笑了。
却还是又装作一本严肃地开口:“我在许愿。刚才还没说完。”
“你愿望怎么这么多?说出来就不灵了。”
“所以我在默念。”
“嘁。亡羊补牢。我又不是菩萨,实现不了你的愿望哦——”
“没……那就……”
那就。
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