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那么温和的一个人啊,对他喜爱的同学们从来都是温声细语,这时候竟然也对程冀北放狠话了。
程冀北没有动,就如同往常他也从不听林老师的话一样。
同学们都没有动,这是他们第一次不听林老师的话。
秦绵绵却动了,她扒下了身边大个子体育委员石大壮脚上的布鞋,跑到被压着的林老师面前。
蹲下身子,用小小的、已经有些细白了的手,把那双鞋放到林老师脚边。
“老师你快穿上!你的脚一定很疼吧?”
平时不管什么时候都打扮整齐的林老师,现在赤着脚站在地上。
双脚因为被拖拽和踩在粗砺的地面上,已经被磨的血肉模糊。
听到秦绵绵的话,林老师的脚向后缩着,好像想要藏起来,不被自己心爱的学生看到他的狼狈一样。
可不管怎么向后缩,都没有一个地方可以遮掩住他的脚,没有一个地方。
林老师发出努力压抑却又压抑不住的呜咽声,是这个竭力保持尊严的大男人发出的呜咽声。
林树人终是忍不住了,在自己的学生面前,他终于忍不住了,哭了出来。
秦绵绵没有看他,她只是蹲在地上,帮林树人把已经埋于血肉间的、脚上的沙砾清理干净,然后帮他穿上了那双鞋。
所有人都绷不住了,操场上传来隐隐的抽泣声,还有一浪高过一浪的学生们的呐喊,
“放了林老师!”
“放了林老师!”
程冀北眼眶通红,狠狠地直盯着张潮。
“我说最后一遍,放开我老师,要不然平了你们雄武会。”
没有人怀疑这句话的真实性,连张潮也不敢。
他皱眉看着现场的形势,压低了声音对程冀北说:
“程冀北,我爷爷和你爷爷也是认识的,这件事我不希望你插手,对你没有好处。”
“我不管你认识谁,你今天不把人放了,就别想走出学校!”
“程冀北,你是不是真以为我不敢动你?别仗着你爷爷的身份地位,就以为所有人都怕了你了!”
张潮怒斥,是那种习惯了的颐指气使。
程冀北的脸上第一次有了姑且称之为笑的表情。
他薄唇上挑,一直冷淡的脸因为这个笑,竟然变得更出色,是那种能让人眼前一亮的出色。
“老子在外面干架,从来不把爷爷刻在脑门子上,谁先认输谁是孙子!”
他冷笑着向前走一步,张潮不自觉地向后退一步,差点闪倒。
一边的人赶快扶住他,低声凑到他耳边道。
“潮哥,咱们这么多人一起上!一会儿先把程冀北撂倒,再收拾他后面那几个人,应该没什么问题。”
张潮眼神微动,似是想也在想胜算有多大。
就在他咬了咬牙,发狠想要说什么的时候,只听叮铃铃的自行车响,竟然有小二十辆自行车蜂涌着,骑进了学校。
在最前面猛蹬车的,不正是不知什么时候没影的陈家伟吗?
“北哥,先来了这些人,他们上班的上班,在家晃的在家晃,人太散了不好聚集,我让海明又去叫了,几十人没有问题。”
程冀北淡淡道,“就这些货色,不用叫人也够用了。”
他又往前走了一步,张潮这回是真萎了,他有些磕磕绊绊地说:
“冀北,不至于,都是兄弟,不至于!”
“谁他妈和你是兄弟?”程冀北脸色一凛,
“单挑还是群架,你自己选。”
身后的兄弟们不停地哄笑着,打着自行车铃催促着,张潮脸色更是发白。
“要文斗不要武斗,我们不搞武斗那一套。今天先这样,回头咱们再说。”
张潮打着哈哈,给压着林老师的人打了个手势。
玄武会的人把林老师放下,同学们赶快上去搀住老师。
秦绵绵见一个自行车的车把上挂着个军用水壶,赶快管那人借了拿给林老师。
“老师你喝点水。”
林老师经过这番折腾,嘴唇都干裂了,就着水壶小口小口的灌着水。
刚才来那些人,跟程冀北说了几句话就又骑车走了,只留下所有三年级的人在操场。
男孩子们过来搀起林老师往班级里走,秦绵绵跟在后面,惊讶地发现自己这会儿不知不觉中,喜爱值竟然长了十几个。
刚才一片混乱,也不知道到底都有谁给她贡献了喜爱值。
秦绵绵惊喜地捂着嘴窃笑,这还真是意外收获呀。
身边人感染到她的喜悦,也跟着高兴起来。
“太好了,林老师回来了,不用再去遭罪了。”
同学们都高兴起来,只体育委员石大壮光着脚苦着脸说:
“没鞋穿脚可真疼呀!”
一贯冷漠的声音响起,
“储明,一会儿去供销社给他买双新的。”
是程冀北。
“好勒,哥给你买两双!”
储明拍了拍石大壮的肩膀,石大壮咧嘴笑起来。
周围人也都哈哈大笑,
“大壮,这就叫因祸得福!绵绵扒了你的鞋,你就赚了两双。赶明儿让绵绵多扒你几双鞋,你就发财啦!”
大家哈哈大笑,秦绵绵不好意思地低头,
“抱歉啦,石同学,事急从权,下次我再也不这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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