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那眼神随意的落在面前人的身上。
靠近之后才发觉,四阿哥没换衣裳,身上那件藏蓝色的长袍还是昨日穿着的那件。叶南鸢随意的打量了一眼,收回眼神的时候却是落在了他的袖口上。
那处的颜色相比起别的地方要深了些,藏蓝色的料子染成了玄色,屋内那股似有若无的血腥味也是从那袖口处传来的。
她的眼神控制不住,落在了那上面。
四阿哥瞧见后,下意识的将袖子往后躲了躲,可手收到一半,却是又收了回来。
他当着叶南鸢的面,举起那染透的袖子,一点一点将袖子往上折了折,直至那块痕迹消失不见后,他才对着叶南鸢的眼睛,道:“刘一海没了。”
袖子被挽起,那股血腥味却是越发的重了。
叶南鸢收回目光,点头:“知道了。”刘一海助纣为虐,死不足惜。
四阿哥起身,走到下面的洗漱台,高大的身姿长得笔直,双手放在水盆里,他打了香胰子仔细细细的洗着手。
高大的身躯微微弯着,随口道:“看你这模样,像是半点不意外?”
叶南鸢扭头,背对着四阿哥打量着书房,这里一砖一瓦,一个摆件,甚至是座椅摆放的位置,都与她那院子里一模一样。
这里又有什么好看的呢?这分明事她最熟悉的地方。
她收回眼神,淡淡道:“太医是治病救人,而不是制药杀人,若是人人都如那位刘太医一样,那么太医便会成为后院里最锋利的一把刀。”
“日后不用比别的,就比谁的刀最听话,谁的刀口最锋利。”
叶南鸢扭头,直视四阿哥:“所以我说,刘太医该死。”四阿哥立在洗漱台面前,高大的身子比那架子还要高出一截。
他身上那件长衫揉成了一团,背对着身后的光。
眼下的乌青透着几分疲惫,却是这样毫不躲闪得看向叶南鸢,不知过了多久,倒是他先收回了目光,
他随手拽过洗漱架子搭着的一块棉布,四阿哥低着头一根一根得擦拭着手指。
清透的嗓音夹了两分沙哑,四阿哥扬起头来笑了一声儿,对着叶南鸢:“只不过他死之前倒是说了些有趣的话。”
叶南鸢知晓,有的东西她压根儿瞒不住。
四阿哥宠她,疼她是一回事,但不代表他能纵容的她无法无天。
“刘一海说,福晋拿那药原本是来陷害你的。”毒药掺入香料中,点燃之后香味带着毒,闻到香味的人,中毒后许会身体瘫痪不能动弹,也许会中毒身亡。
四阿哥掐紧手心,依旧还能记得自己听到这里,是如何抽出侍卫们腰间的佩刀,一刀朝着刘一海砍了过去。
那喷涌而起的鲜血,溅湿了他的袖口。
眼看着那人没了性命,却依旧不能平息他心中的怒火,掩饰住他的后怕。
如今想起,那句话依旧让他害怕。将颤抖的指尖藏进袖口中,四阿哥看着叶南鸢:“这点你作何解释?”
叶南鸢扭头看向四阿哥,问:“什么解释?”
四阿哥将手中的绵帕往水盆中一扔,道:“福晋害你……”为何你没事,中毒的是福晋。这话太残忍,绕是如今知晓她不是这番柔弱,有自保的能力。
四阿哥对着这张脸,依旧是说不出口。
“是你换了解药。”四阿哥看着叶南鸢的眼睛:“对么?”
“知晓刀口对准自己,只有佛陀才不会反抗。”叶南鸢撇过眼神,看向窗外的鸟:“南鸢是人,不是佛。”
窗外的鸟雀又开始再飞了,翅膀一阵扑棱就能飞向更关阔的天地,叶南鸢发觉,她今日格外的爱看这些。
足足等到麻雀都飞完了,她才回过头:“贝勒爷信,南鸢哪怕是有罪也是无辜。贝勒爷若是不信,南鸢就是有无辜也能治南鸢的罪。”
她扭头,看向身后这个男人:“全凭四阿哥如何看。”
四阿哥的眼睛落在她耳垂下,玉白的耳垂下坠着一枚玉刻的莲蓬,衬的那半张脸晶莹剔透。
他卸了全部的力,终究还是狠不下心:“这件事就此结束。”
四阿哥转身走回书案旁,没看见叶南鸢惊讶的眼神,他低头重新看着手中的折子,头也不抬。
“回去吧。”
叶南鸢收回目光,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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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的天,晚上透着几丝清风。
叶南鸢披着件斗篷,立在贝勒府大门口等着,她手中拎着个油纸灯笼。听见身后的声响,转过头。
苏培盛正带着郭氏走了出来。
郭氏卸去了妆容,穿着一身半旧的短衫与绣花鞋。多年被人教养伺候的人,如今身侧连个贴心伺候的都没有。
自个儿背着行囊,走了出来。
那张素来漂亮冷淡的脸上透着藏不住的欢喜,瞧见立在门槛旁的叶南鸢,郭氏甚至笑了一声儿:“没想到,走的时候全府上下只有你来送我。”
郭氏将手上的包裹交给身侧个脸生的小太监,随后竟然径直朝着叶南鸢走了过来。
手中的油纸灯笼被风吹动的微微晃荡,叶南鸢低头看着落在自己面前的脚步,头顶的声音甚至还透着欢喜:“这一场战,是我赢了。”
郭氏仰起头,眼神之中满是骄傲。
她是心甘情愿的出去的,这个府中没有一处能够让自己怀念。人人都以为她被撵出了贝勒府可怜,可谁也不知道她出去的时候无悔,甚至于这是她这辈子的愿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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