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可是要安寝了?”
声音婉转低侬,可面上却是自然之至,好似他二人当真是新婚燕尔鹣鲽情深的一对夫妻,现下这个时候,就合该要吹熄了烛火一道去了那张床榻上歇息的。
可段九龄却径直行至一旁的桌案前坐了下来,“现下还不困,我再瞧一瞧书册。”
说着,便横臂将桌案上垒着书册随意挑了一本拿起来。
苏婳婳瞧在眼里,如何不知道这“段九龄”的意思,暗暗勾指掐诀,随即装模作样闷声道,“这样晚了还要看书,也不知看的是什么书。”
言讫,只听见“啪”的一声,段九龄面色一凝,手中的书册应声落在了桌案上头,苏婳婳忍住笑意,适时起身,施施然行至桌案旁,佯装关切道。
“夫君这是怎么了,这些都是你平日里瞧惯了的书,可是有什么大虫?竟让夫君这般模样?”
言讫,段九龄的面上倏地升起古怪的神色,瞧都不瞧苏婳婳一眼,只将头转到了一旁,道一声无碍。
那书册上的内容刚刚才被她换成了不可言说的禁书,原还想附上画册的,却又怕将她的“九郎”吓住,可饶是这样,眼下她的九郎颇有些神魂不俱的模样在,苏婳婳当即坐在他身侧,探过身子,顺手便将落在一旁的书册拿过来,那段九龄一阵心慌却还来得及阻止,便被苏婳婳掀开了书册,而后轻声细语又开始胡诌。
“九郎,原我是不认得字的,你若得了空,不若教一教我罢,我便好瞧明白你整日里都在看些什么书册,你我二人也好多有些事体能拿出来说说话。”
那段九龄背后沁了一层薄汗,待听着苏婳婳说她不识字,心头才微微松怔,随意嗯了一声敷衍着,心下是又惊又疑又慌又怒,他虽不记前尘,却也实在想不明白,这通篇的靡靡之言,如何会是他平日里瞧惯的书册。
那头苏婳婳见状,有意无意地软了腰,复道,“不过,听旁人说学字很是艰难,不若夫君将这些书册画成图册,让我更好依形识意,想来能学得更快些。”
言讫,段九龄那原本凉薄之至的眼眸现下已然无处安放,额上沁了一层细密的汗珠,苏婳婳却还不肯作罢,抬起纤纤玉指,推了推他的手臂,“夫君怎得不应我,是也不是呀?”
“嗯……是……”
见着段九龄应了声,苏婳婳只得咬住唇,生怕让心头的笑声从唇口溢出,继而起身道,“既如此,夫君先歇息罢,我去洗漱了就来。”
说罢,提了裙摆旋身往浴间去了。
待入了浴间,幕帘一落,苏婳婳再也忍不住,抬了藕臂轻轻咬住,将那呼之欲出的笑意皆掩在了玉臂之后,直笑得身子轻颤,眼角都沁了几滴水珠子。
苏婳婳为妖以来,这般愉悦当真是头一回,若知晓逗弄一个凡人这般有趣,她哪里会在坟地里整日与陆舟子大眼瞪小眼的,定然早早将落脚处置于闹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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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婳婳原是掐诀施个净术便能将身子洗净的,可今日委实来了兴致,煞有其事得脱了衣衫下浴桶,抬手轻舀着水,晶莹的水珠顺着玉臂滚落,细细勾勒着她纤细的玉颈与锁骨,磋磨了小半个时辰,苏婳婳才缓缓起身,眼波流转之际,幻化出了一件薄如蝉翼的袭衣穿上,外头又套了一件宽敞的中衣,这才趿了鞋掀了幕帘出去了。
不曾想,段九龄竟已然在床榻上阖眼睡着了。
苏婳婳眉头轻蹙,莲步纤纤行至床沿,抬手推了推睡在床榻内侧的段九龄,“夫君?”
“夫君?是睡了么?”
段九龄一动不曾动,显然是睡着了的,苏婳婳倒也不是真要与他行夫妻之事,只是方才浴间她又想了好些逗弄人的法子,如今试都不曾有机会试。
罢了,想来凡人与妖自然不同,她可几天几夜不眠不休,可凡人□□凡胎的,今日又闹了这样一通,想来是累极了的。
苏婳婳抬手挥熄了烛火,窗外月影婆娑,透过明纸在床榻上落了一层银白的轻纱,亦将段九龄的面容甫得若明若暗。
苏婳婳心头微动,鼻尖皆是诱人的香气,舔了舔唇口,又动了想要吃人的念头。
忽然,苏婳婳心头“咯噔”一声,后知后觉得想起她身上结着的业障,行善业障不消,行恶业障却能陡增,倘或她真的吃的人,那业障可是要越结越厚,直将她勒得喘不过气来?
下一刻,苏婳婳有些气馁,如今软玉在前,难不成只能看得却动不得么?
默了一默,苏婳婳心道一声罢了,横竖他还算有趣,饮鸩止渴倒也不是不行,待日后腻烦了,再想吃或不吃,也不算迟。
想罢,苏婳婳蹑手蹑脚地上了床榻,床榻上原摆着两床被衾,段九龄自用了一床,苏婳婳合该用另一床的,可她哪里会这样知趣,拉开段九龄身下被衾的一角便钻了进去。
她从前还是一枚玉别子时,在棺木里与墓主一道睡过,除此之外,这还是苏婳婳头一回与人同床共枕,与棺木里的湿冷不同,段九龄是个活人,如今被衾中有源源不断的热意传来,霎时,苏婳婳心头一阵舒畅,不管不顾地便拢住段九龄结实的臂膀,螓首微抬,深深埋在段九龄的脖颈之处深嗅了几下,心满意足之际,才翕翕然睡去了。
恍惚间,苏婳婳好似又回到了那个梦中,可身畔的气息,与梦中人的气息,却仿佛不大相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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