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在哪里,身边有些什么人,所有的一切都无法再撼动她内心默默关紧的“门”。
这或许也是为什么,一天下来,无论心理医生采用什么样的办法,都无法撬动她亲口说出自己这一段时间的经历。
她拒绝和人沟通过去。
就像当初的那位“前辈”拒绝和任何人聊起感受、聊起后悔。
他们并不是失忆。
只是不愿意回头的恐惧支配了一切。
“……所以,她还是完全认不出我给你的那些照片吗?”
解凛忽又侧头看向面前的心理医生,“她爸爸的照片,你给她看了,也没有反应?”
“没有。”
“但我的确是在她以前的家附近找到的她。”
“这不奇怪,”医生闻言,摊了摊手,“很多病人在潜意识里都会有一个她自己默认‘最安全的地方’。很大概率也就是这个念头支撑着她,所以哪怕在精疲力尽的情况下,还是一直不停地试图靠近那个目的地。”
说罢,见解凛表情仍然凝重,又给他长篇大论介绍了一番癔症的痊愈病例和注意事项。
最后才总结道。
“总之,癔症不算是一种罕见病,病发原因也有很多种,通俗点说,就是逃避痛苦或者孤独,对抗外界或者自身无法承受的压力。”
“……”
“至于具体的症状,别说神游,就算是失忆、瘫痪、假性痴呆,老实说这些年来我也看到过的案例也不少——毕竟现代人的困境真的算是千奇百怪。如果心理问题真的能够随随便便无障碍面对,就不会有我们这些心理医生了。”
说着。
老先生将自己实习生送来的药片分门别类装好,颤巍巍推到解凛面前。
又道:“不过当然,癔症作为其中一种比较特殊的心理疾病,也的确存在不药而愈的情况。而且,就算拿给我们专业的人来治疗,其实也多半只能用心理暗示的疗法来辅助病人抽离而已。只是现在考虑到你爱人、她还有主动攻击人的情况,所以我再给她开一些抗精神病、抗焦虑和帮助睡眠的药。”
“……好。”
“但如果她还有继续攻击你的话。”
预约的诊疗时间已到,老先生站起身来。
临走前,又向他抛来一声严肃的提醒:“那我建议,你最好不要因为心疼或者之类的原因耽误治疗,哪怕让她吃点苦,受点累,还是送去专业的精神病院,或是疗养机构来介入治疗比较好。”
理智地考虑。
这当然是最“高效”也最能够节省精力的选择。
解凛这次却始终无话,没有任何回应。
直到目送那位医生离开。空荡的客厅里,只剩下他静静看着那些几乎堆成山的药盒,仍然在沙发上坐着沉默了很久。
末了,起身慢慢走到卧室门前。
迟雪此时依然还坐在床上,背对着他和玩偶做“长期斗争”。他的脚步声显然没有惊动到她。直到他走过去,出现在她的视线范围之内。
持续十分钟在床边坐着不动后。
迟雪终于注意到他,呆呆抬起眼来。
紧接着护食一般,把铁盒、小鸭子、小猫拢在怀里。
他蓦地失笑。
只能一本正经地哄她。
甚至把双手举起,一副清白的投降姿态,说:“我不抢你的。”
“……”
“我还会给你买新的。”
解凛说:“你想要小猫,是吗?”
“……?”
迟雪歪了歪头。
*
解凛第一次带迟雪出门,是带她去了附近的宠物店。
因为怕她被人群吓到,还提前一天联系了宠物店的老板,包下了一上午的“单独使用权”。
但事实证明,迟雪其实并不大吵大闹——她哪怕陷在自己的世界里,也从来不愿意主动给别人添麻烦。至多只是像个小蘑菇似的蹲在猫笼前,看猫舔爪子挠肚皮,一副惬意的样子,她就“嗬嗬”直笑。
解凛也不打扰她,就跟着蹲在她旁边。
她听得懂或听不懂,他也小声地在旁边给她介绍,说这只是什么猫,那只又是什么品种,眼睛是什么颜色,他不厌其烦地教她说话或认字,迟雪偶尔会侧过头来看他,最初是疑惑地眨巴眼,后来,她也一眨不眨地看他,突然笑一笑。
“猫。”
她叫他。
“我不是猫。”
而他立刻纠正:“是解凛。”
“……小猫。”
“是解凛。”
“……?”
一而再再而三地被纠正,她似乎觉得不开心。
于是皱了皱眉,突然便又不说话了。
他就这样沉默地和她大眼瞪小眼“对峙”了半分钟。
“……是。”
最终却还是在她的委屈和突如其来的笑容里屈服。
屈服得自暴自弃:“是猫。是布偶猫,金吉拉,银渐层……”
有个名字总比无名无姓来得好。
宠物店老板也没闲着,在旁边看得慈母笑。
等到一回生二回熟,来了第三回 ,才终于忍不住问他,说要不要给妻子买一只小猫带回家去玩。
“我看你老婆很喜欢的呀。”
店老板劝他:“你这样每次过来都包一上午,都够买两三只猫了,不如直接带一只回家呀,猫粮什么的给你打折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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