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随着烛光熄灭,深沉的没有一丝光亮,这样深重的黑色几乎让人感到茫然,甚至绝望。
如果不是莫锋突然闯进来,将萧琰从她怀里扶起,萧宝儿才有一丝正常的反应,她那副模样似被抽空了魂魄只剩一具空壳,悄无声息与她怀里的人一般无二,死死的抱着萧琰不撒手。
那么用力抓住他的胸膛,几乎要将手指都扎进胸膛里,却怎么也感觉不到里面还有跳动的痕迹,身体里的一切好像都凝结成了冰。
这一切来的太突然了,他闭上眼的那一刻,绝望的恐惧没有给萧宝儿一丝喘息的机会,排山倒海般的立刻吞没了她。
她根本措手不及,她从未想过那个她深爱了十年的男人,会突然倒在她面前,而她只能束手无策的眼睁睁的看着萧琰的身体一点一点变冷。
这样极恸的打击,如濒临死亡的剧痛,搅碎了她的五脏六腑,掏空了她的身体,是一种她从未承受过的精神痛苦,远远凌驾于她身体所能承受的极限。
整个人像是被拉到极限的弓弦,随时都会被崩断。
莫锋急急赶来时,并未发现萧宝儿的异样,只铭记梵婆吩咐,一个时辰内必须将世子带回去,否则会有性命之忧。
他冲进房间,刚俯下身要将萧琰扶起的那刻,萧宝儿木然的抬起头,眼泪从她布满血丝的眼眶里不断涌出来,却不闻一丝哭声,整个人机械的像个提线木偶,死气沉沉的没有一丝活态。
她的喉咙像是被刀割的一样,撕裂地不成音,勉强才挤出一句模糊的话,“不要碰他!”
莫锋被她眼底涌出绝望成灰的悲痛狠狠一蛰,那种无助的绝望感隔着远远地距离都能让他感到窒息。
莫锋面带悲怜的看着萧宝儿,立刻解释道,“夫人不要担心,世子他没事,但现在属下必须立刻带他离开。”
听到他这话,萧宝儿勉强挺起脊背,鲜血从磕破了的唇瓣上流淌下来,她悲切的凝视着莫锋,喉咙梗的几乎已经发不出声了,张着嘴,心急如焚的一句话也说不出。
莫锋看出了她的急切,目光直视她,再次说道,“世子还活着!但属下必须立刻带世子去救治,再晚怕是来不及了。”
再次确认后,听到他无比坚定的话,萧宝儿一下子绷不住了,她猛地松开了手,终于从渗着血的喉咙里发出了一声撕裂的哭声,那哭声说不尽的崩溃、委屈又庆幸……
她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想跟上去,可踉踉跄跄的脚步就好像踩在棉花上一样不断的发软,刚勉强站起来又软的直接倒了下去,最后只能呆呆的望着前方他们消失的背影。
她颓丧的佝偻着后背,傻傻的坐在地下,她还没从差点失去他的阴影里走出来,像是有后遗症,毫无形象的嚎啕大哭,久久不能释怀。
撕裂的哀鸣,在这个深夜蔓延,传的很远很远……
她不知道,人会不会诛心而亡,可失去他的那刻,她的确撑不下去了。
她这半生,几乎为他,流尽了眼睛。
没有人知道,这一夜她是怎么熬过来的。
……………………………
整整一夜,她萧宝儿低垂着脑袋,坐在昨夜摔倒的地方一动未动,苍白的脸色如一张薄纸,只觉得自己仿佛也经历了一场炼狱般的折磨。
不管她再怎么否认,可是潜意识爆发出的情感根本骗不了人,她舍不得萧琰死。
她,终究只是个凡人,无法做到不为他痛苦难过,更没有办法逃避内心最真实的感受。
她,还是那么地在乎他。
她甚至自私的庆幸过无数次,还好,还好,他还活着,只要他活着,或许一切变得也不那么重要了。
没有什么,比他活着更重要。
“宝儿……”浑浑噩噩的恍惚中,她好像听到下萧琰的惊呼,那双原本已经疼到发涩的眼珠,一下子就涌出了泪水,顺着冰冷麻木的脸上滑落下来。
萧宝儿的脖子僵硬的几乎无法动弹,可她还是忍着疼,慢慢的抬起头来,迎着刺眼的阳光,眼前一阵一阵发黑,模糊中只看到一个黑影,向她奔来。
她知道,他来了。
她完全冰冷的身子一下子被萧琰抱在怀里,猛地感到一阵滚烫的温度,才惊觉,原来自己不是没有感知,只是已经冷得麻木了。
有那么一刻,她下意识的往他怀里缩了缩,贪恋的感受他炽热的体温、他的气息,一遍遍的告诉自己,昨夜只是一场梦,他还在,还在……
萧宝儿甚至不敢明目张胆的抱他,她不想给他一点希望,更不想给自己退路,只是偷偷地攥紧他的衣角,那种失而复得的紧张与害怕让她一刻也不敢松手。
萧琰将她横抱起来放在了床榻上,自己却没有坐下,而是缓缓地蹲在她的面前,认真的看着她,那双澄澈的黑眸只装下她一人,不厌其烦的叫她的名字,“宝儿,宝儿……”
萧宝儿始终低着头,看着萧琰两手抓着她的膝盖,那好像是一把沉重的枷锁,再次把她逼进了他的世界。
她骤然发现,兜兜转转那么多年,不管是身还是心,都没有逃出他的魔掌。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缓缓地抬起头,安静的望着他,明明经受了很大的打击,但她看着萧琰的神情却平淡的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
他满怀期待的看着她,那可怜的模样像是受伤的大狗狗摇尾乞怜的等着主人的安慰心疼,可最终,他等来的却是她一句冰冻刺骨的质问,“这就是你的目的,他死了,你满意了吗,他,再也不会回来了。”
她的质问太过刺耳,以至于萧琰的心态瞬间崩了,一时间根本无法扭转,他愣在那里久久,一个字一个字的消化她的话。
她说的每一个字里,都没有他的存在,似乎对他只有恨,恨他什么?恨他杀了另一个灵魂。
萧琰沉重的气息带着说不出的压抑,错愕的一直看着她,显然还没有对她的话有正确的认知,难以置信的问她,“这,就是你要对我说的话?就只有这些?”
天知道,莫锋对他说,他的宝儿抱着自己悲痛欲绝时,他有多激动兴奋,他以为终于逼着她认清自己的心了,她还是爱他的,可最终等来的却是,她再次亲手把他推入了另个更深的地狱。
萧宝儿慢慢的拨开了他的手,冷冷的反问道,“不然呢?你以为是什么?萧琰,难道你忘了,是你用叁哥性命威胁我,不顾我意愿一次次的凌辱我,你,还在奢望什么,妄想在做了那么多伤害我的事后,还觉得我会爱你吗?”
其实,真正到了人死如灯灭的那刻,一切似乎都不重要了。
那一刻,他们之间没有盈双,没有赵簌簌,更没有萧御……
可既然他还活着,只要他还活着,随之而来的过往的一帧帧又瞬间在她心里复活,他们就像是叁座大山,层层迭峦地横跨在她与萧琰之间,永远也无法跨越。
萧琰定定的看着她,只是她每说一句话,他的气息便弱一分,那双原本就充满了倦怠的眼睛一下子失去了光彩,整个人暗淡像是被抽走魂魄。
他就默默的蹲在她的面前,不知所措写满了他整张脸,就连呼吸和心跳都仿佛停滞了,像是在被审判的犯人,等着她最后残忍的宣判。
这一幕,看得萧宝儿觉得自己的心也被撕裂一样,原本就脆弱的伪装一旦被撕裂,她连坚持下去的力气都没有,眼泪沿着脸颊往下流淌,一滴一滴的滴落在床褥上。
她连忙转过头不再看他,可心如同在承受酷刑,疼的在滴血,她与他之间只剩一条死路,她给不了他任何希望,也唯有丧心病狂的彻底断了他的念想。
她继续用最平静温和的声音一刀刀剜他血肉,“萧琰,你要的爱不过就是用我来成全你的感情,让我的余生成为你爱的祭品。”
他整个人像是被炸了一样,条件反射地一下子从她的面前站了起来,他的身形太急太快,都惊起了一阵风,吹得她额前的青丝飘飞了起来。
萧琰癫狂地突然大笑起来,脚步踉跄着在这空旷的屋里中连退好几步,那跌跌撞撞的身影像是被抽尽了主心骨的木偶,似乎什么都没有了,惨然又悲凉呓语着,“祭品……祭品……哈哈哈哈………”
他呼吸急促的似乎有些支撑不下去了,再次来到她面前时,那双狰狞的猩红的眼睛如同他的心被她折磨地面目全非,他绝望的说道,“萧宝儿,你,够狠!”
她平静而又枯槁的声音仿佛在死寂的古墓里回荡,幽远流长,“阿琰,你忘了吗,是你亲手把我变成这样的。”
相比于她的平静,萧琰颤抖得厉害,原本矫健的身形这个时候也像是随时会在空中碎裂,他低下头久久不再言语。
不知他在想什么,实则他整个脑袋都处于麻痹地状态,连同身体都僵硬的无法做出反应。
其实,她与他都一样,内心早已坍塌了,腾起滔天巨浪,可脸庞却冷静的毫无波澜。
不知过了多久,他仰着头,睁着一双空洞的眼睛怔怔的看着她,像疯子一样自言自语道,“所以你爱上那个怪物了,你才和他相处多久?昔日,你为了崔叁要杀我,如今,你还要为了一个莫名其妙出现的怪物,再杀我一次吗?”
她的沉默几乎将他压垮,他抖着唇,半晌,才僵硬的挤出一句话,“萧宝儿,是不是谁都可以,只有我不行。”
可她的反应可谓冷漠至极,没有回答是,更没有回答不是。
从始至终,她都没有妥协,更没有原谅他,就那么眼睁睁的看着他痛苦、绝望……
他猛地抓住萧宝儿的肩膀,几乎崩溃的完全控制不了力道,双眼红的好像恨不得将她捏个粉碎,一声声的逼问,“你说啊,为什么不说了,难道我对你来说,就这么无足轻重吗?”
她疼的脸色煞白,却一字未言。
她没有告诉萧琰,自己有多高兴,他还活着。
她也没有告诉萧琰,这所有的眼泪都是为他一人而流的。
她更没有告诉萧琰,她的心里还有他。
她不想给他一丝希望,因为她无法委屈自己忘了曾经的痛苦与伤害。
她把那份深爱、连同那个爱他如命的萧宝儿,一同葬在了四年前的那个雨夜。
萧宝儿睁着眼睛看着他,滚烫的泪水不断从眼角涌出,她用从未有过的悲怜望着萧琰,温柔的说道,“阿琰,你不疼吗?阿琰,你有没有想过,或许,放过我,你会活的更好。”
萧琰表情虽然冷漠无痕,可眼神却带着一股子绝望的疯劲儿,冷冷一笑,露出一排雪白的牙齿,在她耳边阴森森地道:“疼,算什么,只要能得到你,哪怕这辈子只有痛苦折磨,我也甘之如饴,萧宝儿,我们至死方休!”
这一章描写萧宝儿的心理活动,实际是告诉大家,经历一场死亡,她也看清了,其实她的内心里还是有萧琰的,她完全做不到无视
也正因为这样,她潜意识里的态度是已经慢慢去接受了
尤其是在孩子生下后,她会因为孩子慢慢的去认命
因此后来萧野回来后,在她内心里已经快要接受萧琰的情况下,她突然面对一场致命的打击,那种伤害比之前的更甚千千万万倍的,她与萧琰会在那个点彻底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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