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来不勉强任何人做任何事,我给你选择的权利。”他把残留在镜框边的碎玻璃掰掉,将镜腿折叠好放回怀里,“你现在有两个选择。”
老人伸出一根手指:“第一个选择,立刻离开这里。出了这扇门,我不会再管你的死活,但你可以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
女孩看向窗外。
外面是漫天的黄沙,几乎看不到十米外的景物。
手指抓紧身下的薄被,她全身都在抗拒这个选项。
老人的表情并没有因为她的颤抖改变分毫,眼中没有一丝温度。
“第二个选择,跟我一起离开南大陆,我会保证你的人身安全,也会让你衣食无忧。”他不急不缓地伸出第二根手指,“条件是,我会成为你名义上的养父,你以后的所有行为都要先得到我的允许才能去做。”
女孩没有马上回答,怔怔盯着那两根指节分明的手指看了许久,随后将视线移到老人的身上。
他全身的衣物都很整洁,连一块补丁都没有。
反观自己,那双不合脚的鞋早就跑没了,现在每行走一步都是无比煎熬。
原本就不太结实的衣服经过几天的流浪已经不能看了,像块破布般挂在身上,连大腿上的伤痕都遮不住……
自由,不是她有资格得到的。
或者说,得到自由的代价也许是自己的命。
她不想死……
她一点都不想像那些人和动物那样,身上爬满虫蝇,躺在黏腻恶心的烂泥里逐渐腐烂。
脑海里似乎有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呐喊,让她“快跑”……
可她能跑到哪里?
女孩清楚地明白,自己走出这扇门只有死路一条。
因此,即使再害怕,她还是向老者伸出了手…………
幸运的是,老人不是骗子。他确实履行了自己的承诺。
他带着女孩踏上东弗朗斯大陆的土地,带她走进拥有高大城墙的阿鲁布姆城。
只要她不走出去,余生就再也不用担心那些外面的怪物会袭击她。
坎蒂丝很感激奥布里亚。
他是她的救命恩人,那个高大的背影在她最脆弱的时候给了她安全感。
她想要报恩。
那个总是不苟言笑的老人似乎没有其他表情……可她时不时会从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上读到悲伤的情绪。
一开始是小心翼翼地靠近和讨好。
小小的女孩会自觉承担起家务活,忙前忙后地当起他的小助手。
后来,胡慕斯学院的院长告诉她,奥布里亚教授喜欢聪明的学生。
于是她开始收集被丢弃的报纸,一点点自学,凭借自己出色的记忆力通过了入院考试。
她将通知书举到老人的面前,期望他能露出些许不同的表情。
可她结果还是令人失望。
老人只是扫了一眼通知书,只冷冰冰地说了一句话:“我说过,你所有的行为都要先得到我的允许才能去做。”
“既然你违背了我们之间的约定,那就离开吧。”
他把她所有的衣物都扔了出来,将她赶出自己的小屋。
女孩终于忍受不住,在木门即将关闭时喊了一声“父亲”。
那道门缝果然停住了。
但还没等她开心多久,里面的声音又将她浇了个透心凉。
“既然你已经是胡慕斯学院的学生,那你也该遵守规矩。”他连一个眼神都吝于给予,“以后叫我教授。”
碰————!
随着木门的闭合,女孩的内心也完全封闭。
她变得不像一个十三岁的孩子,沉默到周围人都觉得怪异。
她开始不断进出图书馆,用知识将自己空闲的时间填满。
因为她发现,只有不断思考人才能时刻保持冷静,才不会被情绪左右,从而做出错误的判断。
但她的不合群也招来了不少麻烦。
一个太过努力、又不善社交孩子并不会被同龄人喜欢。
在她得到所有导师夸奖的同时,她也被大部分同学孤立了。
可生活就是这样,总是在最糟糕的时候给你一点甜头,让你觉得自己还有继续走下去的力量。
新室友似乎是个不错的人。漂亮大方,又有不错的家室,最重要的是她不屑于欺凌弱小。
这让她明白,即使是两个性格截然不同的人也能成为朋友。
不久后,她又收到一份惊喜……也许也是惊吓。
奥布里亚送了她一串拥有防御效果的项链,却又在炼金课上亲自演示了效果。
以向她的身上丢魔法的方式。
从此,她再也不对奥布里亚抱有期待。
当他们的关系变成普通的师生后,她反而能冷静对待这位过分严苛的老人了。
偶尔也会像以前那样,做点助手的工作当做报恩,在外人眼里就是两人的关系变得缓和了很多……
其实不是的。
那串项链始终被她放在抽屉的最深处。
老者似乎一直很忙碌,每年至少有一半的时间出门游历,但他们时不时还会在学院里碰面。
有时是在课堂上,有时是在走廊里。
每一次,老人都会从上俯视着她,面上依然没有一丝表情。
就像现在这样。
记忆中的人与眼前的人重叠,坎蒂丝的双手抑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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