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什么都没有,甚至根本不懂情爱。
可是那一晚……那一晚,她躺在床边,他躺在地上,他们的手紧紧相握。她用春风拂面般温柔的声音说,我喜欢你。
百年的梧桐树下,他深深吻她。
光芒万丈的崖顶,她躺在他腿上,和他一起看日出,月色旖旎的街边,她靠着他的肩,诉说千年的委屈。他们将写着愿望的红丝带系在树上,他们同撑一把伞,漫步清晨的雨中。
她甚至……做过他一瞬间的娘子。
这怎么就是利用了?因为他有不太好的出身和过去,他就不值得被爱吗?为什么大人总是以“为你好”的说辞,做着伤害他的事情?
或许爱与被爱,他真的不值得。
可他也想任性一次。
气氛短暂沉寂。
昱霄双眼猩红,死死瞪着临渊。
“你真是想气死我。”临渊看见他满含恨意的眼神,气不打一处来──
他怎么这么不知好歹呢?
谁是亲人谁是敌人,他分不清吗?
临渊压着火气道:“无论怎么说,仙界对冥界都真真实实造成了伤害,倘若我不作为,他们今后还会继续伤害!你是我冥界少主、是我临渊的孙儿!就该站在我这边、听我的话、为我办事儿!休要再惦记着那个星神了!”
昱霄嗤笑一声,“你终于说出心里话了,一口一个卿儿、外公,表现出一副疼爱我的样子,到头来,不过是想要一个附属品、一个走狗!你虚不虚伪、累不累啊!”
“你说什么呢!”
临渊怒意爆发,一个耳光扇过去。
啪!
昱霄的头被扇向一边,发丝在脸颊上凌乱地贴着。这一下极重,堪比灵丹妙药,扇得他顿时耳清目明,头也不痛了。
他头没动,斜过眼珠,恨恨地盯住临渊。
临渊愤怒地与他对视,几秒后,昱霄蓦地笑了一下,语速极缓慢地道:“倒了八辈子血霉,摊上你这么个外公。”说完便要走。
“你给我站住!你再说一遍!”
临渊拽了他一下,抬起右手就要施法。
“怎么。”昱霄眼疾手快,先一步扼住他的腕,“您不会还想捆我吧?”
“还敢还手?反了你了!”临渊挣开他,顺势击出一个电光炮。
昱霄神色微变。
如果说方才那次,是临渊不知情,误伤了他,那这次,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昱霄心死如灰,冷眼看着那电光炮射来,竟也不躲。临渊亦没有收手,昱霄就任凭那电光炮击中胸口,将自己打飞。他的后背重重撞上墙壁,砸出一个大坑,又摔落在地,震得整个大殿一颤,墙皮石块掉了一地。
他觉得自己就像临渊手中的玩偶,高兴时玩几下,不高兴时往墙上一扔。
他感到痛,却愉悦地勾了勾唇。
反正从小到大,他已经痛惯了。何况一时的疼痛可以永远地认清一个人,值。
这一下也让临渊的怒火彻底平息。他出乎意料地瞪大眼睛,“你这孩子,你躲啊你!”
“躲什么?”
昱霄扶着墙,慢吞吞站起来,露出平和的微笑,“有种再来啊,打我啊,能打到我爬不起来,我就不去了,怎么样?”一缕鲜血随着他这句话从嘴角流下,又即刻被他随手蹭去。他本就有旧伤在身,眼下又挨了这盛怒之下的一击,只觉五脏六腑痛得快要破碎在身体里。尤其是心脏,倘若他非不死之身,那一击足以震碎他的心脏,让他当场毙命。
但他强忍着,没表现出半点不适。
“卿儿……”临渊看见他无所谓的表情,彻底慌了,上前不是不上前更不是,哆哆嗦嗦地迈出一步,又缩回半步,“我……”
昱霄嗤笑一声,缓缓向他走去。
“来啊。”
“动手啊!”
鲜血在他体内翻涌,他噎了一下,嘴角又溢出血来。他迅速抹去,平静地看着临渊慌了的眼眸,“怎么了,不敢了?”
临渊被他逼得步步后退。
“那我可走了啊。”
“别后悔。”
昱霄冷冷转身,向殿门走去。
凝视着他的背影,临渊心碎至极,却又不敢叫住他,更不敢拦他。殿门开了又关,昱霄离去,黑漆漆的禺谷殿内只剩下临渊一个人,孤零零的,像个罪人。
他卸了全身力气,瘫坐在地。
良久,翩落出现在他身旁,轻声道:“冥王,您——还好吧?我看见黑鹏带着少主往三途川去了,好像是要走……”
临渊苦笑一声,“无所谓了,让他去吧。我觉得,我快要失去这个孩子了。”或许也谈不上失去,临渊本就未曾拥有过他。那孩子连一声“外公”都没叫过。或者说,他没等到他叫一声“外公”,就彻底伤了他。
翩落微一沉吟,“那您的计划——”
“不变。既然他执意如此,那便当成敌人对付,别下死手就行。”
“是。”
临渊叹了口气,“真是委屈你了。你等了他两千年,他就这样。”
翩落抿唇,垂下眼帘,半晌才道:“没关系的冥王,好的东西都是值得等待的。我已经等了他两千多年,也不怕再等个三年五载。”她顿了一顿,“况且我比少主年长几百岁,他不懂事,我让着他就好。”
临渊听罢,痛心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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