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挺喜欢热闹的,我们进去吧。”
姑娘说着,眼神已经尽力真诚了,昱霄心脏沉甸甸的,他敛眸,慢慢回到她身边,“那好。倘若觉得不舒服,我随时带你走。”
“嗯。”
他带着怀绮向庄内走去。
人很多,摩肩接踵。
昱霄虽然敏感于与怀绮肢体接触,但关键时刻毫不含糊。他将怀绮轻轻揽到身前,双手护在她身体两侧,为她开出一方不会被挤到的小空间。人群拥挤,他贴着她的后背,跟着她慢慢走,这姿势,像极了他从后抱着她。
夏天的夜,还是有点凉的。而青年体温极高,怀绮感觉到一股热浪环在周身,好温暖。随着他们的移动,人群纷纷向两边让开。她安心地低下头,嘴角微微翘起。
真好。
*
活动在夜不寐的主院进行,场地开阔。他们跟着人流来到院中,人群在这里分散开来,不再拥挤了。昱霄几乎立刻便松开了怀绮,走向她旁边,怀绮抬头看他,却感到掌心一热。
她猛地低头,昱霄竟主动牵了她的手。
反正躲不过,不如主动点。
昱霄将她的小手包起来,怀绮只能看到他青筋隆结的手背。那些青色纹路是力量的象征,似连绵起伏的山脉、蜿蜒不绝的川流,而她就像栖息于山川之间的精灵,受它的庇护,无拘无束。若有外人入侵,则山震动、水翻涌,哪怕摧毁自己,也护她一世周全。她如此幸运,得的是青年空白一生中,初次心动。
怀绮有些出神,青年更是心如鼓擂。
第一次做这种事,他又兴奋又羞耻,全身都在发烫,心脏几乎要从胸膛里跳出来。可他怕吓到姑娘,压抑着自己快溢出来的情绪,淡淡解释,“人多,别走丢了。”
怀绮霎时失笑,她又不是三岁小孩!
蹩脚的借口,背后却是他笨拙懵懂的爱。怀绮笑归笑,心里依然欣慰。
他终于,勇敢一次了。
*
他们往前走了走,最后停在人群中央。
戏台上站着一位黑袍老者,正抑扬顿挫地诵着开场白:“牛郎织女鹊桥会,万人空巷斗穿针。丹心赤忱蹭淑女,日月可鉴照忠贞。今晚的乞巧大赛共分为两个部分,其一,是女子的结彩线、穿七孔针;其二,是男子的削巧果、赠心上人。不论输赢,只要参加,都会获得奖品一份!欢迎大家来给我们捧场!”
话落,掌声雷动,人声鼎沸。
怀绮也跟着鼓掌。
她有些庆幸,女红为仙界仙子的必修课,她修不得法术,女红还是不错的。听闻“结彩线、穿七孔针”,她很有把握,想去试试。但转念一想,予温的人还在附近搜寻着他们,这样上台,岂不是暴露行踪?
她抿唇,还是算了。
便在同时,昱霄问道:“想试试吗?”
“啊?”
周围吵闹声嘈杂,他怕怀绮听不清,专门弯下腰说的,怀绮视线平视便是他的脸。她惊讶地眨眨眼,有种心事被看穿的羞意。
他怎么知道的?
昱霄弯弯唇,“不用考虑别的,只需告诉我,你想或者不想。”其他的,无需她操心。
“嗯……”怀绮垂头,指尖搓捻裙摆,小声吐出三个字,“有点想……”
昱霄眸中生出些笑意,“我们一起。”
一起……
熟悉的恐惧感蔓延开来。
昱霄正要直起身,怀绮一把拽住他,让他动作一顿,“那、那要是输了怎么办……”她倒不怕被人笑话,可他会不会怪她啊?
昱霄皱了下眉。
还没开始,就怕输吗?
姑娘轻蹙娥眉,杏眼水灵通透。这一刻,他脑中倏尔闪过她在庄外时牵强的笑和紧张无措的眼神,结合她的过去,他突然就明白过来她为何会有那样的反应了。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这道理,他不是不懂。
昱霄的心脏顿时收紧,钝钝的痛,让他连呼吸都变得沉重。他两只手,一只手拉着她,另一只手抬起来,轻轻放在她头顶,摸了摸。
“你可以输,再也不会有人欺负你。”
他清澈瞳孔中,满满的,是她的模样。怀绮在他眼中,看到神色微变的自己。
仙界一直有争强好胜的风气,这么多年,她受到的熏陶都是不能输,输了便会被嘲笑、被瞧不起,所以为了避免失败,她避免一切挑战,也杜绝了一切成功的可能。可今日,此时此景,这个人告诉她,她可以输。
她不用再担心失败,她可以输。
所有的恐惧与焦虑尽被这句话打碎,她情绪翻涌,不知自己该哭还是该笑。
鼻尖酸酸的。
在眼泪出现的瞬间,她抱住了他。
世界一瞬定格,所有声音消失不见。昱霄双目微瞠,被姑娘挣脱的两只手悬在空气中,全身僵化。他腰还弯着,怀绮只能抱他的脖子,眼前就是他的耳朵。几颗泪珠无声地从她眼角滑落,掉在她手背上。她看见他耳尖渐渐红起来,终究是笑了,“我们一定会赢的。”
她迅速抹去泪痕,放开他。
世界重新动起来,不知那老者说了什么,台下掌声雷动。在这一片喧哗中,姑娘笑颜明媚,发丝闪耀,是唯一安静的存在。昱霄的目光一触及她,便着了迷。他听到自己比掌声更响亮更急促的心跳,心脏的伤还没好,随之而来的还有隐隐刺痛感,他像被扎了一下,陡然回过神,僵硬地侧开视线。他实在做不到在被她抱过之后还风平浪静地面对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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