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像是个能自动将人神识吸入的秘境,尤其是翻到《无尽灯》那卷时,书中的文字像是自动排列了一个阵法,若不是他稍微动了下自己的定力,说不定此刻也入了那秘境中。
沈玥灵丹被剥,虽然他用自己的精血给她内里渡了一层基础,但因为她恢复修炼的时间太短,基础太差,几乎一番开那本书便陷入了其中。
凡人若是七情淡然,也可抵抗贪、嗔、痴三念,而她心中有未完成的业障,陷进去的太深,太久,依靠自己的力量根本出不来,他只得动用神力,才将她从那秘境唤出来。
无尽灯……
一灯燃百千灯,冥者皆明,明终不尽。
这倒是和泗水镇发生的那几起命案有相似之处。
谢长钧将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在心里复盘了一下,核对时间点和异常点,已经在心中得到了一个最初的假设。
他素来是能将事情拎得清的人,什么时间点该做什么事情,心中有极严苛的划分,并不会因为心血来潮或者意外的事情打乱他现在的计划。
譬如现在是给沈玥上课的时间,他必须把这件事情落实到位。
但现在的问题是,上什么课?
他没给别人当过师父,也没认过什么人当师父,对于这件事,确实生疏的很。
他在上界待惯了,习惯了什么事情都有条列和准则,再不济,还有经义和书籍做参考,但没听说过有什么书是讲怎么培养徒弟的。
他已经讲长云剑的精义传授给她了,接下来要教点什么呢?若说君子六艺,琴棋书画,他其实最善琴,但是大半夜的不好扰民,也只好先排除了这个选项。
谢长钧从不是拖拉犹豫的人,虽然心有疑惑,但走到住处,他已经将讲授什么东西想清楚了。
等到沈玥坐下后,他拿出桌下的那盘六合棋,摆在她面前,淡淡道:“今天学棋。”
沈玥惊讶地看着谢长钧拿出来的棋盘。
从前在天门的时候,习剑习经义练法器,所有人都朝着一个飞升的目标而去,其余一切活动,只要和飞升无关的,都是被禁止的。
因为六合棋要用到骰子,多少带点赌的意思在里面,弟子们不敢在明面上玩,就算是玩,也只敢在私底下偷偷玩,没听说哪个师父把学六合棋摆上台面的。
沈玥是掌门的亲传弟子,那些个门规条例背的比谁都熟,私下里也从来没有玩过。
此刻看到六合棋,既熟悉又陌生。
谢长钧问:“这六合棋你会下吗?”
沈玥摇头。
谢长钧:“那你知道规则吗?”
这次,沈玥却坚定点头。
谢长钧几乎要被他这个徒弟萌哭了。
沈玥生怕谢长钧生气,急忙解释:“以前长仙门有规矩,不准弟子私下赌棋。”
听到这,谢长钧终于绷不住了,嘴角弯起一个淡淡的笑。
可以。
赌棋是违反门规,但是知道赌棋的规矩不违反门规,所以她只能停留在知道规矩这一步。
看到谢长钧笑了,沈玥有些不知所以地摸了摸脑袋,歪着头看了他一眼,有些不知所措。
谢长钧:“那你先手。”
六合,取四方和天地为意,既有运气又有策略,雅俗共赏,市井皆宜。和普通的一人一子不一样,下棋双方是根据投出来的点数决定走的次数,最终要在既定的范围里将对方的出路全部堵死,将对手围困在其中,便为胜利。
因为从前是门派禁止的东西,沈玥从没有过想要玩的想法,没想到自己亲手拿起骰子的时候,一种新奇感和好胜心涌上来,她突然理解了为什么那些弟子冒着被罚的风险也要熬夜玩棋了。
沈玥投了一个数,将自己的棋子按照规定摆好,然后抬头看了谢长钧一眼,似乎在询问他这样走可不可以。
谢长钧并没有告诉她这样对不对,只不过轮到他的时候,直接用一枚棋子锁住了她的一条路。
沈玥懊悔不已,却早已暗自记下了他出棋的路数和技巧,也顺势堵了他一条路。
谢长钧面上平静,心里却惊叹沈玥的天赋,原来她不仅在修道上极有天赋,在这种需要策略的事情竟然也有自己独到的理解。
棋盘上黑白翻飞。
沈玥虽然聪明,但毕竟有些生疏,没有多久,她铺出来的路就已经被堵完了。
沈玥知道自己必输无疑之后,干脆直接放弃了动脑子,目光却久久不能从棋盘上移出来,毕竟谢长钧握着墨玉棋的那只手,骨节分明,漂亮极了。
这样走神导致的后果是,谢长钧又少了几步,便用自己的黑子将她的白子全部围住,最后,沈玥只能眼巴巴地看着最后一枚黑子落盘,棋局结束。
因为屋内有灵火烧的炉子,窗户开着也不觉得冷。
两人临窗端坐,外面一支树枝横斜地落在窗前,虽然干枯无叶,但却又有种交错朦胧的美感。
天光乍亮,转眼就到了学宫开课的时间。
沈玥输了一盘棋,虽然里面有些失落,但也只能背起自己的小包准备去上课,没想到刚走两步,衣袖却被谢长钧突然按住,只听他道:“今天的课先不去了。”
沈玥眨了眨眼,疑惑地看着他。
“有比学宫更重要的课。”
第19章 逆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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